钱澄还是想把这顿饭吃得长一点。越长越好。最好等到丁子乐把家搬完。一回家就看着搬空了的屋子也比让他面对着人要安心……他实在没有那个脸面,再去面对丁子乐,也没什么资格,去跟人家道别。
第一盘是蚝油青菜,丁子乐以前每次来都必点青菜,倒不是这菜有多美味,钱澄其实也挑食,青菜只有这样做,他才会吃。
然后是牛仔骨,钱澄回回连配着的青椒都不放过。
“你别吃这么油的啊,这汤你就别喝了。”
然后是虾饺。
“这个虾饺好吃,我弟每次都点这个呢。”
然后是粥。
啊,钱澄对着一桌的菜,昨晚明明睡得挺好的,可还是觉得眼睛挺酸,他稳住情绪,拿起了筷子。吃吧。
他走了吗?钱澄夹起了一筷子青菜,他现在还在搬东西吧?
会搬到哪里去呢?这边的房租都挺贵的,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合租了。
他的新舍友会怎样?还是他自己租个大间?这回肯定是自己租个大间吧。再碰到他这样的舍友可就倒霉了。
钱澄吃了几个虾饺突然就觉得有些吃不下了,他愣了一会儿,还是拿起茶杯喝了点水。
明晃晃的灯光照着一盘盘菜都挺好看,钱澄偏了偏头,冲着墙角,鼻子一酸。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哭了。
第46章 吸猫狂魔分手后的日子
一个大男人独自坐在餐厅里哭,实在是挺丢脸。钱澄冲着墙角咳了两下,咳得还挺狠,脑袋震得嗡嗡响,但收住了眼泪。
他拿起纸巾擦了把脸,招手叫了服务员:“帮我打包吧。”
是真的吃不下了。
钱澄提着一大袋食物走出来的时候看了看时间,他一直没觉得时间走得快或是慢,今天倒是觉得,这一天为什么这么难消磨。
阳光挺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钱澄走到家楼下,四处看了看,没有什么搬家公司的车,他在外面兜来转去地蹭了挺久,这会儿应该已经走了。
钱澄提着东西慢吞吞地上了楼。
门锁着。钱澄掏出钥匙开了门,屋里很干净,钱澄看了看,反手带上了门。
丁子乐的房门虚掩着,钱澄推了一下,没人,纸箱子也都没了。
已经走了。
效率还挺高的,平时还真看不出来。钱澄笑了笑,空荡荡的屋子里没有一丝生活过的痕迹,桌椅丁子乐倒是都留下了,估计觉得不太好搬。钱澄转了转,拿了张凳子坐在床边,拆了窗帘洞开着的窗兜进带着寒意的风,肩上的暖气一点点吹散,钱澄觉得浑身冰凉。
“喵……”波波小姐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
“饿了?”钱澄轻轻咳了一声,鼻子堵得厉害,“爸爸给你弄饭去。”
小猫挺温顺地蹭着他的腿,钱澄摸了摸猫。
“我说你。”周勋大喇喇地坐在丁子乐的床边,“就这么搬出来了?”
“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坐我床上。”丁子乐伸手赶人,“你裤子都没换!”
“你这床上啥都没铺!就一木板!”周勋不满,“哎哎,好歹也是我给你找的宿舍啊,有点感恩的心好不好?”
“行行,感恩。”丁子乐给周勋倒了杯水,“大哥,能麻烦您从我床上起来么?这儿有您的龙椅。”
“我说,这儿条件真不比你原来的好。”周勋勉强挪了窝,看了丁子乐一眼,“这里住的人三教九流的啥都有,我看你这脾气不一定住得惯……”
“这不是现在房子难找么。”丁子乐往椅子上一倒,“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吧,过段时间……再看看了。”
“所以你为啥这么急。”周勋把水杯放在旁边矮柜上。丁子乐大晚上地给他打电话,说急着要搬出来,让周勋第二天帮忙联系好地方。坑队友不带这么坑的,好在周勋爹妈前两天刚回去,租的地方还没来得及退,就暂且挪给丁子乐用了。
“你不是都看出来了么,还问我。”丁子乐说,“您最近可真是越来越委婉了。”
“你和钱澄怎么了。”周勋叹了口气。
“掰了。”丁子乐把已经凉了的水往茶几上的盆栽一泼。
“什么原因?”周勋问,“我看你俩不是都挺好的。”
“……”丁子乐看了他一眼,周勋闭了嘴。
这人不想说的时候,谁问也没辙。
“那行吧,”周勋把剩下的水喝完,站了起来,“你就在这先住着吧,我先跟你说,这儿环境跟你原来那儿没法比,临时找的地方就只能这样了,回头我跟你一块儿找吧。”
“剩下我自己来,没事。”丁子乐冲他摆了一下手,“你忙你的去吧。”
“算你体谅我。”周勋拍了拍丁子乐的肩,“我最近可是要忙疯了……一堆破事。”
“身体要紧。”丁子乐双手揣兜,“没事儿联系一下我弟,他那边也不太好受……”
“这不用你提醒。”周勋冲他笑了一下,“走了啊。”
新地方确实不怎么样,旧小区了,楼道里的花砖看上去跟刚出土的文物似的,墙面上不是□□就是开锁疏通下水道。丁子乐刚搬来的时候对上好几双好奇的眼睛,后来才知道是邻居家的小孩……能把小孩养得跟野生动物似的,丁子乐也是头一回见。
左边屋是户单身男青年,隔着楼梯是一大家子,三代同堂,一天里有百分之八十的噪音都是从他们那儿来的。
阳台是公共的,丁子乐看了一眼窗户,就算在自己窗台这边晒衣服,也基本会暴露在广大人民群众的目光下。
半夜里咳个嗽翻个身,别人大概都会知道你采取的是什么睡姿。
这是个没有隐私的地方。
丁子乐叹了口气,把装着女装的行李箱放在了一边。
他东西其实不多,走的时候扔了一批,现在收起来觉得挺方便,在这里不能穿女装,随时都要出去,可能连敷面膜都怕被人撞见,这些东西一旦不拿出来,就差不多劈掉了他一半的人格。这些年他苦心经营的东西。
丁子乐在有点儿怪味的浴室里洗了个澡,回屋吹着头发时忍不住想:为什么是他先逃跑?
混蛋。
明明他是受害者。
凭什么?
分个手就让你这么慌不择路,就那么急于想要逃开……丁子乐闭了闭眼,自从知道自己和别人不太一样,他便总是这样,要么就冲上去揍人一顿,要么就走。
他舍不得揍钱澄,尽管这家伙确实挺值得好好揍一顿的,可是他不想。
毕竟无论什么时候看见这家伙,他都会觉得挺心疼。
他也接受不了这样的钱澄。尽管他知道,这样做,才符合钱澄的行事逻辑。
有些事越想越乱,丁子乐关掉了吹风机,倒在了刚铺好的,底下只有一块木板的床上。
“……所以说,有时候就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啦……”刘姐一边整理着刚打出来的文件,“你爱人在外面拼,总是会有女人的……”
丁子乐抬了抬眼皮,办公室阿姨的怪理论一天换一茬,最近也不知道是春天要到了还是怎么着,谈论的都是感情□□……
“在一起久了都那样,哪有成天腻在一块儿的。”上来拿材料的不知道哪个科室的阿姨涂了个大红唇,“就说老邢家的那个儿子吧……”
丁子乐又把有些沉重的眼皮垂了下去。
挺累的,最近都没睡好。周勋说的句句是实话,那破地方,他还真的不太能适应,本来睡眠就挺浅,邻居一晚归或者起个夜什么的,都能给他震醒个好几回的。再这样下去还真得神经衰弱了。
是得赶紧找个新住处了。
“我抽空看了下,现在这房租水平,你还是得跟人合租。”周勋说,“真的,不然你那工资……我不行,我跟你一块儿住丁子跃不得劈死我。”
“立场还挺坚定。”丁子乐笑了笑,“行吧,我看我还是换个环境好点儿的单人间,远就远点好了。”
“阿乐啊。”周勋那边好半天才传来一句,“钱澄昨天来找过我了。”
丁子乐觉得自己的呼吸大概停了那么两三秒:“什么?”
“钱澄昨天来找过我,聊了一会儿。”周勋说,“说有些东西要给你,怕你不肯要,放我这了。”
“……我下午过来拿吧。”丁子乐觉得太阳x_u_e突突跳得有些疼,他伸手轻轻揉了揉,好像快要爆炸似的。
“我看你最近真是……啊,挺奢侈的。”丁子乐抓了一把蟹黄瓜子,“跟小仓库似的。”
“有时候吃不上饭,就拿这东西顶着,还是自备。”周勋这回进步了,给他倒了茶,比之前的白开水不知道跃升了几个档次。
“那你吃过饭了没?”丁子乐过来的时候都快下班了,不过在周勋的日常生活里,大概没有这个词。
“刚吃过。”周勋说,“这不是不好意思让你请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