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见他在叹气。
我立刻回头,还想再找他吵一架。
却看见他笑着,伸手摸我的脸:“你不哭了就好。”
一过十月,王朝就抓我去称体重了。
我一上秤,我就听见王朝嘴里发出嘶嘶的惊叹声。
我连头都不敢低下来。我怎么跟王朝说我家最近来了一位新晋厨神,在连煎蛋都没练好的时候就把榨汁机到压力锅一系列厨房家电从商店搬回了家。我怎么告诉王朝,厨神最喜欢下午煮糖水,晚上煲汤。半夜厨房定时器一响,厨神就能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去看他在锅里煮的暗黑版佛跳墙。贝太厨房被他糟蹋一遍不算什么,还有茱莉亚·蔡尔德紧随其后。
你无法预料一个人的爱好方向的变化,就像你没办法预料明天会不会下冰雹冻雨一样。
我有时候想,沈思是不是在用科学养猪法报复我。我被他喂的又白又胖,只等过年的时候五花大绑,杀了吃了。他呢?他是吃不胖的,他把满满一碗椰汁j-i盛给我的时候,只给自己留一小口汤,仿佛舌头尝个味道就已经满足食欲了,他应该以写美食专栏做副业。
王朝还在咂嘴:“你这怎么办,你就说,你打算怎么办?”
我嘿嘿嘿的赔笑。
我能把饲养员供出来吗?我不会的。
王朝把我从头到脚数落一遍之后,还是决定开车拉我去给导演看一下,能不能蒙混过关。
我赶快一脸真诚的求饶:“王哥,对不起,我真的减肥,真的。我不吃了。”
一边说一边想,我回家就把沈思那些瓶瓶罐罐、锅碗瓢盆全部捐给希望工程。
王朝忧心忡忡的看了我一眼:“我觉得你最近不正常……你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我赶快问。
不知道什么原因,王朝停下来了,又换了个话题:“你要不去见一下赵思阳,他打了几次电话给我,应该是……”
“哦。”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你能上新戏,有一半都是靠他的。你看不出来吗?”王朝问
我摇头。我的心思都挂在沈思身上,我能看出来什么?我只好硬着头皮回答:“他不是订婚了吗?我还见过他的未婚妻。”
王朝停了下来,表情严肃的看了我一眼。
我明白了。不去不行。
我垂下头不说话。
“他的条件也挺好的。最起码给你投资的时候挺真心的。那花出去的都是真金白银,你说是不是?”王朝又开始苦口婆心的进行思想工作。
条件挺好的?我想,不过只是一个家里开瓷砖厂的二世祖罢了。
倒也不是因为钱。
王朝一提到赵思阳,我就能想到他略微有些浮肿的食指和拇指捏着烟嘴,抿嘴贪婪吸烟的样子。他长得并不臃肿猥琐,只是那姿态实在难看。我想象不出沈思会用那种手势吸烟,沈思只会把烟夹杂食指和中指之前,夹着烟的时候,他也会打字、也会翻书,只是偶尔嘴唇碰一下烟嘴,浅浅的吸一口,缓缓的吐出来。
王朝不会听我说这些废话的。他比我实际得多。
我说:“好,那我今天晚上就去见他吧。”
王朝立刻喜形于色:“对啊。不就得这样吗?你说你是喜欢演戏才做演员的么?不是啊!我也不是喜欢干这一行。想通就好,想通就好,都为了钱。”
我跟王朝说我想上厕所,在肯德基停一下,我去借个厕所。王朝没有说什么,停了车。我捏着手机,跑进店内。
沈思会怎么想呢?他会问我晚上到底去什么地方了吗?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在意呢?
我躲到洗手间去。只是我还没解锁手机,手机先响了。
我低头去看,只觉得心情更糟。
那是一串没姓名的号码,打过来的时候丝毫不在意你是否有空,是否想接。如果不接也没关系,总会有人一直打,打到你接为止。
我按了接听。
果不其然,我听到沈裕的笑声。
有时候他跟沈思的态度很像。即便他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他依旧能彬彬有礼的叙述着他毫不合理的要求。
这不是教养,这是他们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谈吐中天然蕴藏的逻辑。
“替我向沈思问好。”他在电话那边说。
我没说话,他要说的肯定不是这个。
然后他开始介入正题了,他声音低哑的问我:“你最近玩腻了没有?如果玩腻了,也告诉我一声,我最近右眼皮总跳,你知道,我不喜欢把一件事情拖延的太久。”
我觉得背后发凉,腿发软:“你和我说好的,你把沈思留给我。你不能言而无信,出尔反尔。你不怕……你不怕我跟沈思说你的事情吗?”
他大笑起来:“那你怕不怕你的事情‘一不小心’让沈思知道呢?按照沈思的x_ing格,他现在应该对你很好吧。你能想象沈思彻底看不起你的样子吗?”
我靠在墙上,觉得头晕目眩,我想不到什么别的筹码,只能反复说:“你不能这样……跟说好的不一样……”
“是不一样。”他叹了口气:“所以我劝你还是看紧他。不会有下次了。”
我想问沈思到底做什么了?沈裕那边却挂了电话。
那个电话让我心慌无比。
我找了位子坐下来,深呼吸了几遍才打电话给沈思。
沈思接我的电话总是接的很快。我猜是因为他被关在家里无聊所致。
“沈思……”我不知道从哪里开口,不论是沈裕的电话还是赵思阳的事情,我都不知道如何才能对沈思说出口。
“嗯。”他漫不经心的答应了一声。
“那……你在做什么?”这是一个万能开局。
“嗯……看小说,烧开水,嗯……就这样。”他一边想一边说。
他似乎总是能给自己找乐子,并不如何需要其他人陪在他身边。我显得有些多余,可有可无。
“那你想我了没有……”如果自不量力也可以积累学分的话,我早就当上长江学者了。
他笑,不说话。
我捏着手机,不知道说什么好。想了想还是继续说:“我有点想你……”
他在电话那头心不在焉道:“你好像才出去三个小时。”
“哦”我咬着嘴唇,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你工作结束了?”他问。
“没有……我晚上有事,晚上可能比较晚才能回家。”
“好,我知道了。”他语气平淡,似乎完全没有明白我晚点回家可能是去做什么了。
挂了电话,我觉得我的心情很不好,很需要垃圾食品治愈我。王朝进来找我的时候,正好看见我在排队等着买炸j-i。
王朝懒得说我,在旁边看了我一眼,就抱起胳膊,等着我给出一个明确的解释来。
我干脆破罐子破摔:“肚子拉空了,吃一点不行吗?”
王朝睁大眼睛上下扫了我两眼,并没有说什么。
我绝望的想,连王朝都能纵容我一回,偏偏沈思没有……偏偏沈思不能。
快到晚上的时候,我的情绪已经收拾妥当。我的卡里已经没有了钱,上个月支付给沈思的五万块已经是我最后一点家当了。我不能没有钱,我不能养不起沈思,我不能让沈思再开小货车出去送那些来历不明的东西。其实王朝说得对,如果真的只是为了挣钱,那什么做不下去。更何况,王朝体谅我,他没找那种根本啃不下嘴的财主给我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