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帆被气的面如菜色:“你就放屁吧!沉入江你这么堕落真的对得起你舅舅吗?”
而杨帆这句话仿佛就是戳中了沉入江心底的那一处,沉入江抬起头。一双平静得几乎要把人看穿的目光落在杨沐婷身上后,便全部转移到了杨帆身上:“学医太贵,时间太紧。舅舅给我们留的学费,我总要去取回来。”
杨帆和杨沐婷只听明白了前面那句话,对最后那句话他们倒是有些茫然,反倒是一直不说话的杨奥,瞬间便明了了。他抬起那双坚毅的黑眸注视着沉入江:“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不用担心。我可以。”
“不可能。”沉入江瞬间c-h-a话道:“薛风间在监视我们。”
薛风间在监视着他们,他们又要怎么样才能将舅舅那安放在世界各处的财产都收归回来?收归回来后又该做些什么?自然前提还是能否在薛风间的眼皮底下做这种事,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既然如此你有什么可担心的?”杨奥问道,顿了顿后继续道:“他这般监视着我们,就算我们想要有所动作,都很难。”
“不。”沉入江单声节的应道。随后又继续在三人惊愕的目光下说出了那句话:“如果沉入江‘死了’就可以了。”
“你在瞎说什么话?”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杨沐婷就已经皱着眉止住了沉入江的话,她虽年纪不大,但是偶尔总让人有一股老气横秋的错觉。
杨帆这会儿已经反应过来,也许是被惊到不行,说着话都带上了一丝结巴的味道:“入入入江,你可别瞎想什么啊?你只要好好活着就是我们最大的愿望了。”
杨奥倒是什么也没说,他就这么看着沉入江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走到窗前的背影。然后他回过头看着他们:“嗯。”
他这个单音节的回答里,三人听不出什么多余的东西来。却又没办法从中琢磨沉入江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沉入江已经走进了书房里,杨奥也随之跟了进去。
为了照应方便,沉入江如今偶尔会住在这边,这个书房基本就算做他的房间了。但是偶尔也还会回那边,不管怎么说,那个房子里所承载的回忆太过于宝贵了。尽管这其中的落差总让人觉得像是心头被根细针不停地扎。
“你到底想做什么?”杨奥进来后顺手带上了门。沉入江坐在桌子前,低头摩挲着自己的手指。随后桌面上多出了一个窃听器,说道:“还不到时间。”其实杨奥根本不知道这窃听器里到底记录了些什么东西,沉入江从来没有放出来过。但是杨奥隐隐知道这里面的东西,必然是记录了他与沉叔被抓时发生的事情。
沉入江对它的感觉像是忌讳,却又不得不总将他带在身边。杨奥张了张嘴,想说的话最终还是法说出来,最后也只能说了这样一句:“以后不论要做什么事,记得告诉我。我总有帮得到你的地方。”
今年上海的高考成绩出得比较晚,七月都中旬了才知道。等沉入江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十九岁生日早就过去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不过他也不大在意,因为他也向来不过生日。一直到大学已经开学,日子都过得平静无波澜。就好像是一切都归入了死寂一般,又像是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但沉锋总归是再回不来,江有汜也没有露过面。尽管薛风间一直都没有任何表现,可沉入江从未有一刻是彻底将自己放松下来的。沉入江上的是本地一所普通的二本院校,杨帆倒还不错,也被本地一个小有名气一本高校录取。
一来是二人都不愿意离得太远,独自一人在外究竟是危险的。沉入江和杨帆自然而然住起了学校的宿舍,应心大多时间都和杨奥和杨沐婷待在一起。这只大狗狗一开始认生得不行,每天都跟在沉入江身边。直到后来才逐渐被杨沐婷给贿赂出感情来了。
大学生活是在军训之中开始的,杨帆在新同学堆中混得风生水起,只是沉入江还是和以前一样,与人群格格不入。
除了平时和宿舍里的三个舍友有些基础交流,其他时间基本是又恢复到了没认识江有汜前的状态。沉入江长的不差,这总是高冷的个x_ing虽然不怎么讨人喜欢。但也还是总有人莫名被吸引。
也有不怕死的凑上来想跟他聊天以促进情感交流,最后基本都是以失败告终。因为不管你说什么,他除了一些简单的回答,摇头点头外就没有其他了。其他时候更是个移动的表情包:冷漠。
有人喜欢自然也有人不喜欢,有时趁机找麻烦的也有,又或者背后议论这格格不入的新同学死脾气也都有。
沉入江没学医,最后也只是进了个计算机系。他们这个系当然是男多女少,平时姑娘们都被奉成宝贝一样的存在。汉子们往人堆里一扎基本就没什么存在感了,除了个别些气质翩翩模样出众的。
但沉入江显然并不是这些个别,他也许模样稍微出众一些。但那生冷的气场基本就是生人勿近,平时头一低,再往人堆里那么一站,便自动销声匿迹了去。
其实这么一经历,大学在沉入江的心里也没剩多少的神秘感与吸引力了。与他中学时期其实是差不多的,都是这么个场合和这么些人,虽然要成熟上一些,也自然而然的带上了一层真正的社会面具。
他们系里有个模样与气质都相当出众的男同学,平时也没少受个别系的女同学们的暗送秋波。不过大多时候都被他们系里为数不多的姑娘们给挡了回去,那男同学x_ing格倒是s_ao包,也不管对面男还是女,三句话里两句半话都是撩。
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就看上了沉入江这座万年不化的冰山,平时也没少折腾他。沉入江大多时候都不当回事,实在烦得不行时才会用那凌厉的目光警告对方。
那人虽然一开始被吓住,但后来又是牛皮糖一样黏了上来。时间长了,倒也让沉入江有些头疼。是在受不了了,想也不想就便直白说了句:“我有男朋友。”
大一的第一个学期,便在这平静之中度过了。但往往越是平静的海面上,底下越是暗流汹涌。这大抵是沉入江度过的第一段,也是最后一段平静的大学生活。
第93章 092.
城市夜空中,烟花炸响的声音持续不断。又是一年万家灯火时,时间其实过得总是很快的,只是你身处其中的时候会觉得有些缓慢。但是一回过头,原来又是一年结束了。堆满了杂物的书房里,悠扬而轻快的钢琴声回响其中。
沉入江的背后就是一扇大窗户,五彩斑斓的烟火映照在上面。他坐在钢琴前,瘦长的十指在黑白琴键上轻快的跳动着。分明是悠扬而轻快的琴音,可不知为何听起来还是带着一丝不易差觉的忧伤。
第一次听到这首曲子是在那个无法入眠的夜晚,一首悄无声息的《暗恋》在江有汜那双修长而骨节分明的大手中演绎着,那时沉入江并不知道这曲子的名字。却也纯粹得被这空灵而期待着的声音抚慰了心灵。
后来他教他弹,可是他没什么基础弹得不是很好。但是江有汜还是乐此不疲的教,或许那时候他也只是想要听到这首曲子从他手下弹出来。可惜他一直弹的不怎么好,后来又因诸多的事情被耽搁了。
倒是如今,他终于能弹得这么流畅了,可是那该听到的人却不在。他心底诸多思绪,可脸上却毫无波澜。
一双出神的目光不知在望着何处,但手上的功夫却未曾停下。就好像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一般,不需要任何意识所驱动。零点到达的时候,最后一个琴音也正好落下。窗外更加密集的烟火声取代了它们。
应心趴在地毯上休憩着,两只竖起的耳朵时而抖动着。沉入江站起身来,他走到窗口处后倚在窗沿边。抬起的手缓缓地抚摸着那戴在脖子上的东西,两枚古朴的铜钱。
这是江有汜离开前的那一个晚上,趁着他睡着的时候系在他脖子上的,反倒是成了他最后留给他的东西。手机铃声扯回了沉入江的思绪,他点开杨帆给他发过来的视频。
摇摇晃晃的镜头里,光是他的脸就占了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就是与他抢镜头的杨沐婷,还有偶尔转到杨奥身上的片刻……杨奥显然并不想和家里的两个崽子胡闹,独自一人站在他们身后,侧着身,目光偶尔落在他们身上。
“新年快乐噢入江!”
他们其实就在楼下的广场里而已,沉入江看着这个只有短短三十秒的视频,一直垂着的嘴角稍稍扬起了一些。他如今也是有了想要保护和必须保护的人。
沉入江换了一个手机也换了一个号码,几乎没什么人知道这个号码,自然也不会有多少次响起的机会。
再过几个月他就要二十岁了,好像十七岁的青春还只是昨天的事情而已,可是昨天已经很远。他放下手机,打开了窗户。腊月寒冬的风冻得如刀子一般,划在他的脸上有些疼,却也能让他足够清醒。
让他清醒地记得自己还有很多该做的事情还没有做,他想时间应该已经不多了。
这个世界上最有机会找回江有汜人的江靖文,在解决了自己公司的危机后。其实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找江有汜,因为她与这个儿子本来就不是多腻歪的存在。顶多是偶尔联系,只是这个春节回靳家的时候,才发现江有汜已经不见很久了。
那年春节靳向也没有回来,江靖文去了江有汜的住处。按了很久的门铃也没有人出来开门。
他给江有汜打了几个电话,但所有的结果都是——空号。江靖文有了一瞬间的惊慌失措,她在国外的时间比较长,对国内的很多事情都不太清楚。不久后她才知道原来沉锋已经过世。
不止是江有汜,就连沉入江也不知所踪。江靖文连想也没想,在二月底就飞到了澳大利亚去找靳向。靳向自然不会轻易见她,江靖文扑空了好几次。就算后来在四月见到了靳向,却也无计可施了。因为已经过去很久了……
后来她又回国疯狂寻找沉入江,竟然又晚了一步。她得到的只有沉入江的死讯,他是三月底死的。死因——自杀。尸体是海葬,连最后一面也没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