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把嬉笑怒骂逢场作戏作为平常的女人却在这个人面前带了一点忐忑,好多往常与恩客调笑的话语始终吐不出口来,略带紧张地说。
「就寝?」渚眼神迷茫地看向女人,似乎不懂女人为何要这样说。
低下头去看看手中的酒杯,酒杯中已然没有了酒水,渚忽然呆呆一笑说:「这里的酒没有他那里的好,不好喝。」
看到这人已然喝醉,女人也只得顺着话问:「公子说的是哪里的酒啊?我们的酒可是这里最好的呢。」
「哪里的?」渚的反应总是慢上那么一点,「我说的是侯府的酒啊。」
「侯府的?」女人初时一愣,不过随后便把这话当成了醉话,只是也不点破,她自然没有必要与渚对着来。
「公子去过侯府,那可真是了不得呢,奴家早些时候也想到京城那里去看看呢,只是如今可惜没有这个机会了,现如今能够在这小城安定下来也是幸运呢。」
「侯府……侯府也不好。」
渚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了这么一句话,只是在看到女人不为他斟酒后,干脆将酒杯放下,直接拿起桌上的酒坛开封豪饮。
「哎!公子!公子!」
女人看到渚这样一个喝法,不由上前阻拦,也幸好渚也没有他人喝醉酒后执拗,女人很轻巧地就把酒坛夺了下来。
看到渚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女人见状只是轻轻叹气,也不再去劝渚就寝了。
就在女人正想将桌上的酒坛全部收起来时,却听到渚突然出声。
「侯府那里也不是个好地方呢,」渚喃喃自语说:「他一个人在那里也是孤单的。」
「公子?」女人没有听清渚最后的话语,神情间不由疑惑。
只是渚却不再言语了。
女人不由想到,难道要这样对坐一晚吗?便开口问:「奴家见公子不似寻常人,公子如此模样,奴家冒昧猜想,莫非公子也是为情所苦之人?」
女人的这句话彷佛触动了渚,渚原本那醉后迷茫的眼神看向女人那里,嘴里不由问:「为何这样说?」
「奴家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却也看过一些戏文,公子的样子倒是真像那些戏文中的一样呢。」
「为情?」渚低低一笑,他的声音中有着难以解说的嘲讽,「怎么会呢?」
「可是……」女人停顿了片刻后,以她察言观色的本事来说,对上这个客人她的言辞间不必那么太谨慎,所以还是接着说:「奴家看着就像啊。」
「像啊……」
渚轻叹一声。
像吗?为情?如果不是为情,那么他又为什么连那人的丧礼都没有勇气看下去而是直接离开,甚至一路浑浑噩噩地来到这里。
从侯府离开后,他连想都不敢想那人面容的丝毫,彷佛心底还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告诉他:回去吧,回去看看,他还是会如以往一般在侯府等着你。
所以渚越走越远。
这种逃避,难道也是男女之情吗?
渚不知道,因为可能再也没有人会告诉他这些了。
就是有,渚如今也不会去相信。
女人见渚如同坠了魔障一般,当下也不敢出声惊扰到渚,小心翼翼地坐在一旁。
就在女人维持着一种坐姿快要受不了的时候,终于等来了渚的出声。
「哪里有灵鹊灯?」
渚这时看向女人的眼神已经没有了前一刻的醉意。
「灵鹊灯?」
女人怔了一下,随后立刻说:「这已不是灵鹊节的时节了,不过,我们这里倒是有一户往年都是以买灵鹊灯为生的,想必他家还会有些。」
「在哪里?」
渚急切地问,在女人说了地点后,渚即刻就离开了这里。
女人看着渚临走时放在桌上的银两,尽管已经见多了风尘笑语,但在这个收获颇丰的夜晚却让她也没有了那份高兴的兴致,终是不忿地说:「就这副样子,还说不是为情所苦?谁信!」
渚的手中拿着好几盏灵鹊灯,犹如鬼魅一般离开了这个小城镇,因为灵鹊灯的灯火一直在燃着,让小城镇深夜偶然见到那一闪而逝灯火的人都以为是见到鬼魅,不由连连后怕,第二日生病求佛的亦有不少。
而造成这一切的渚只是执着地将那几盏灵鹊灯挂在了城镇外树林中一棵高树上,渚也待在那棵树上直至灯火的熄灭。
渚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本能地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也应该更加清楚对于那个这一辈子过得衣食无忧满足无比的人是不会有什么执念留下来的,那么他还在等待什么?
除了那些燃烧殆尽的灵鹊灯,没有人知道那一夜渚想了什么……
「先生,请来这边,季凡先生是熟人了,有他陪着您来,一定会让您满意的。」
在一开始引导渚进入场地的女性向渚介绍完这里的一切娱乐后,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季凡,而季凡更是得意地笑笑。
「我这位朋友是第一次来这里,你们可不要玩得太过火了。」
季凡这意思相反的暗示顿时引来两人身旁的两位女性的轻笑。
渚勾起一抹笑容,看也不看季凡说:「你以为我没有来过这种地方吗?」
「这里你当然没有来过……」
季凡说到一半卡了壳,他当然也想到渚是没有来过这里,可是对于这非人的存在这么长久的时间中他肯定也不会清心寡欲的。
季凡这次没有与渚待在安静的包厢中,而是选在可以看到表演的大厅中,挑了一个视野颇佳的地方坐下。
在这之前受了一点打击的季凡已经没有一开始进来时那样高的兴致了,哪怕是台上火辣的表演也让他提不起精神。
他的盘算很肤浅也很好理解,不过是借由引领渚来到这里见证渚的失态罢了,以后好趁机诋毁一下渚在宝贝弟弟心中的正面形象,只是结果却远远不是他所预想的那般顺利。
看着渚一副神态自若,对于时不时缠到其身边的俊男靓女都言辞妥贴地打发走人,季凡愈加觉得憋屈。
就在季凡大感没趣准备起身走人时,却在下一刻看到又一个缠绕到渚身边的漂亮男孩后神色不禁一变。
「先生,不妨请我喝一杯酒吧。」
大概二十岁左右的男孩神情自然地坐到了渚的一旁,悦耳的声音很容易就使人心生好感,可是对于季凡却是难说了。
渚看到不请自来的客人,右手轻晃酒杯,里面的冰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渚没有立即给予答覆。
若有可能的话,一旁的季凡一定会把这个碍眼的男孩给俐落地「请」走,只是他不会不礼貌地贸然开口。
男孩很是自然地等待着渚的回答,终于在渚手中酒杯里的冰块不再发出声音后,渚的目光望向这个眉眼间和季阳略有几分相似的男孩,委婉却不容拒绝地说:「抱歉,恐怕我们喝的酒不是一个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