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意睹物思人,抑或是有其他原因?
“其实,康璐璐的父亲那,应该还有其他东西可以告诉我们。”戴然又一次起身,拎着热水壶分别倒在两个杯子里,本已蜷缩在杯底的茶叶被热水一浸,又舒展开了身体,慢悠悠的飘动了起来。
元一似乎觉得很冷了,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热茶:“是,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他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康璐璐母亲的。”
戴然把脸贴在窗户的玻璃上看了一会,回头笑道:“天亮还有两个小时,想不想出去吃夜宵?”
吃夜宵在元一的字典里也只是作为一个名词存在,他从来没有在晚上进食的习惯,一个是他对吃的东西要求很低,只要可以入口,他都不会太挑;还有一个原因也是因为家里人极其健康的生活习惯,他从小没有吃宵夜的习惯。
不过,无妨,今天已经第一次熬夜了,再去尝试一下夜宵,也很木奉。
达成一致,两人迅速穿好衣服,蹑手蹑脚的出门。
小楼外面的街道此时也非常安静,除了几家烧烤和小吃店通宵营业,其余店铺都关着门,路上的行人更是稀少。
戴然熟门熟路的带元一进了一家门头为“东北烧烤”的小店,里面顾客有四五桌,都聚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边说话边吃r_ou_串,别有一种热闹。
老板直接把两人带到一个靠近窗户的位置,给两人留下菜单就离开了。
“喜欢吃什么?”戴然把菜单调了个头,示意元一看。
元一:“随便。”他对这些没什么了解和研究,而且他并不饿。
戴然也不勉强,把菜单翻了个遍,边看边在点菜的白纸上写,元一瞄了一眼,羊r_ou_串、烤翅、五花r_ou_、馒头片、脆骨、大虾、茄子,好像还有扎啤。
老板来拿走了点菜单去后厨准备吃的,戴然说这里是他们几个经常来吃的店,不仅好吃,量也合适。
元一扭头环顾了一下店里其他顾客,确实,手里拿着的r_ou_串都挺大,用来喝酒的也是很大的玻璃杯,很有些“大块吃r_ou_,大口喝酒”的豪爽。
这些体验对元一来说,确实算新奇,他开始有些期待待会要上桌的烤串的滋味了。
啤酒先端上来了,戴然先给元一倒了一杯,边倒边问:“你以前的工作是什么?”
“xxx集团的部门经理。”元一看着啤酒咕咕咕的冒着白沫。
戴然:“这么年轻就是经理了,厉害。”
元一摆摆手:“我大四的时候就在那家公司实习,毕业后留了下来,那时公司刚起步,员工不多,我算是元老,所以公司扩大一点之后我就成了一个部门的负责人。看着好看,叫出来好听,其实手下也就十来个人。”
戴然倒是也明白,现在注册企业比较简单,有的公司加老总,可能也就十来个人,但走出去,个个都是“总”。
烤串很快上来了,刚从烤架上拿下来,还在冒着碳烟,加上r_ou_串上的油,滋滋滋的响着,看上去别提多诱人了。
元一觉得自己这两天的食量大了不少,刚刚明明没觉得饿,看到烤串的样子,肚子居然“咕咕”的叫了两声。
“喝粥饿得快。”戴然招呼元一,“快吃吧。”
人生中第一次熬夜的元一,吃了人生里第一顿夜宵。
味道很好,在秋天的深夜里吃一顿冒着油的烤串,配上冰凉的啤酒,非常的合元一的口味。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落在桌子上的时候,戴然和元一已经在宿舍换好了衣服,准备去医院“看望”康璐璐的父亲。
“熬了一夜,还行吗?”戴然换了一件黑色的皮夹克和一条蓝色的牛仔裤,随意梳了两下的蓬松的短发,元一觉得这样的打扮走到大学校园里,大部分人都会以为这是个大学生,而且会是一个类似于“校Cao”“系Cao”之类的角色。
戴然这样问,元一摸了摸自己的脸,扭头对着墙上的一面放镜子照了照,没有想象中熬夜后的黑眼圈和颓废,看上去还是很精神抖擞:“挺好,继续熬一夜应该也没问题。”
两人开车到医院的时候才刚过早上六点半,不管是病人,还是探视的家属,此时在医院里都极少能看到,只有少数匆匆走过的医生和护士,给寂静的医院带来一丝人气。
昨天替换走粥粥和甜瓜的是李佑手底下的两个刑警,此时一个守在病房门口,一个出去买早点了,戴然都认识,出示了一下证件,又大致询问了医生康璐璐父亲现在的状况,得知现在可以进行问话,就带着元一进到了病房里面。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面积不算大,整体都是白色的,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被罩,看上去干净整洁中又透着冰冷。
说起来,人类还是挺奇怪的,“白”这种颜色,在很多人眼里,代表着干净、纯洁,不管怎么看,这都是一个褒义词;但另一个方面,“白”也被赋予了死亡、不祥的含义,是大多数人都不太乐意去面对的一个词。
医院的白,就奇妙的综合着白色的这两种含义——卫生、干净,但是普通人进到医院看到那铺天盖地的白色,会有直白的不适感。
康璐璐的父亲似乎是感知到有人来,正背靠着床板,安静的坐在那,白色的被子盖到腰部,身上的病号服也是蓝白条纹,猛一看过去,人跟床铺和墙壁快要融为一体。
康璐璐的父亲叫康广福,四十五岁,可能是生活优越保养得宜,除了脸色过于苍白,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岁,虽然在医院住着,头发也一丝不乱。见两人走向他,他惨白的嘴唇咧开:“是警察同志吧?”
戴然点点头,向他出示了证件:“戴然,这是我的同事。康先生感觉怎么样?”
“没什么,我这种情况,还有什么呢?”康广福的表情纹丝未动,只是嘴角扯动了几下,“有什么就问吧警察同志。”
既然康广福这么说,戴然就直截了当的问道:“康先生,根据我的同事昨天跟你的沟通,你发现一部没有看到过的手机的时候,有什么想法?”
康广福:“我刚拿到手,我夫人就进来了,然后立刻拿走了那个手机。”
“根据你的叙述,当时你夫人说那是她的工作手机然后直接拿走了,是这样吗?”元一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康广福。
康广福点头:“对,她说那是她专门用来联系同事和客户的。”
元一立刻又问道:“你当时有其他想法吗?”
这下康广福倒是有一个怔愣的过程:“其他想法?”
“对,你跟夫人结婚多年,之前从未看到过这个手机,看到夫人很急切的把手机拿走,你有产生什么疑惑吗?”
“有一点,但是很快就没有了,不怕你们笑话,在我们家,大事小事基本都是我夫人说了算,她说是工作的手机,我就没再问。”康广福咳嗽了两声,说话的时候声音里带了点沙哑。
元一的眉头微微的往中间靠拢了一下,立刻又展平了。
戴然接着问道:“你夫人对这个手机这么紧张,你没有怀疑过吗?”
这句话不知道戳中了康广福哪里的点,他居然笑了起来,无声的笑,边笑边看着戴然:“警察同志,你们还年轻,有些事不明白。这么说吧,到我们这个年纪,其实对另一半的生活都没什么好奇心了,基本上,只要还顾家,心里还有这个家,有孩子,其他都不太在意了。”
说完这句话,康广福停止了笑,继续说道:“如果在二十年前,我大概会想办法查蛛丝马迹,或者一定要问清楚那个手机到底是干嘛的。现在,她不想说,我也懒得问了,有时候睁一只眼闭一睁眼,家庭会更幸福啊。”
康广福的话很直白的告诉他们——就算他妻子在外面有什么情况,既然她瞒着自己,就证明她还在乎这个家,他也不想穷追不舍。
维持表面的和谐,维持住这个家。
康广福的话没有什么错,但是戴然和元一都觉得不太舒服。
不过眼下,不是感慨这个的时候。
戴然立刻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重新问道:“康先生,请问你们的女儿康璐璐去世后,你们对她的卧室进行过重新装修吗?”
“没有,丝毫没有。”康广福斩钉截铁道,“璐璐是我唯一的女儿,我要永远保持她房间的原样。”
元一和戴然都注意到,康广福这里用的是“我”女儿,而不是“我们”女儿。
也许是提到女儿,康广福说完话眼眶就红了,他用力呼吸了两下,从鼻梁上把眼镜摘下来擦了擦眼睛。
虽然对他有同情也有不忍,但该问的,还是要问。
元一想到了衣柜里的衣服和鞋,盯着康广福的眼睛问道:“你的女儿,平时爱穿什么样的衣服和鞋子,能跟我们说说吗?”
新线索出现
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康广福的眼神瞬间柔软了下来,他没有戴上眼镜,近视多年的眼珠些微的凸起,他看着眼前洁白的墙面柔声说:“璐璐从小就很乖,上学以来都按规定穿校服,周末或者放假的时候才会穿我给她买的衣服,璐璐喜欢可爱的衣服,带卡通图案的或者粉色的,鞋子也是喜欢运动鞋这一类的,她说这样走路舒服方便。”
戴然不由看了一眼元一,元一也同时看向他,这里又是“我”给女儿买的衣服,而不是“我们”买给女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