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乔聿认真听着,脸上表情放松许多。
陆鸣自己倒是没有太大的感觉,多亏了那个奖杯,他躲过了最狠的那一下,手指上的碎渣已经被挑出来了,现在只有肩上的淤青隐隐作痛,但这些都是皮外伤,骨头没事,手指也完好。
韩乔聿拿了些药,带了陆鸣回家,回到家中又帮着陆鸣清洗了一下身上的血迹,重新检查了一遍他身体上的伤痕,用温水擦过一遍之后,也亲眼看到了右肩上的大片淤青痕迹,沉默的给他伤了药膏。
他用浴袍裹着陆鸣出来,这次全程抱着,没让陆鸣脚沾地,一直抱到床上也是放进自己怀里,搂的紧紧的。他就这样抱着陆鸣,亲他手指,一根一根的挨个仔细亲着,没受伤的能感到他唇上的热度,受伤的隔着绷带小心亲过。
陆鸣额头抵着他下巴,轻声道:“没事了。”
韩乔聿的手在发抖。
陆鸣摸他脑袋一下,道:“我没事,真的,医生都检查了,没伤着。”
韩乔聿哑声道:“他想要你的右手。”伤都在右侧,无一例外。
陆鸣想起来也是一阵后怕,道:“那人是谁,我没看到他的样子……”
韩乔聿没接他的话,开口道:“吃了药睡一会吧,我看着你睡,等你睡了我再去盯着这个案子。”
陆鸣在床上让开一半位置,让他躺上来,韩乔聿就小心把人搂在怀里,亲他额头和鼻尖,哑声道:“好了睡吧,我在这。”
陆鸣睡的安心,开的药里有镇定成分,很快就入眠了。
韩乔聿看了他睡着的模样,一直安静的看了很久,手指轻轻在他脸上划过,轻的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水晶。他俯身又贴着陆鸣的唇瓣亲了一下,轻轻贴着,像是只有这样才能确认这人是在自己身边的,还是鲜活存在的。
第八十章
持械行凶这个案件很快就处理好了。
地下停车场有监控, 又是有目的伤人, 那人被送去医院捡回一条命之后, 又被警方拘留,略一审问就什么都说了。
那人叫卢伟,是陆鸣以前的大学同学, 还是同一个宿舍的关系。
只是他和陆鸣这位美院教授不同,他的人生在大学毕业那一年就拐了一个弯,走上了另一条道路。他家境一般, 但又不想回家乡那个小城市待一辈子, 就留在京城继续奋斗,最初也是作画, 但是无论是参赛还是自己埋头画画,都没有搞出什么名堂。
再后来家里出了些事故, 欠了些债务,他也失去最后的经济来源, 只能自己出去打工养活自己。之前去画廊里做过销售,但是很快就干不下去,得罪了客户, 还因为自己失误损坏了一张名画, 赔了不少。为了生存,他只能什么活都接,都干,好多赚些钱补上那些窟窿。
就这样麻木地过了几年,他基本已经向生活屈服了, 但偏偏那次许图布展的时候,带他的那个工头接到了这份活计。
他在展厅看到了孙博贤,但是这个曾经给他们上过几堂课的老师并没有认出他来——孙博贤只上过几次公开课,对于本专业学生还熟悉一些,其他人哪里记得住。
但是卢伟记得他,他戴了帽子,掩盖住自己面容,他不想让老师看到自己现在混成这样。
一个是穿戴考究精致的学者教授,名扬海外的大画家,另一个却是画廊请来的装裱师傅,一个做打杂工作的,他们身份天差地别,卢伟自己都没有上前去喊一声老师的勇气。
他在干活的时候,陆鸣突然到访,孙博贤立刻就转身去和陆鸣商量起各种画展事宜,还一再说等他自己办展,请陆鸣来帮忙。
卢伟本来一直在贪婪地看着孙博贤,后来看到陆鸣的时候,才嫉妒起来。
孙博贤和陆鸣的关系依旧那么要好,就像是在大学时那样,孙教授记不得大部分学生的名字,但是永远能微笑着在人群中喊出那一声“陆鸣”……这么多年过去,陆鸣和当面没有什么变化,依旧风光霁月,被所有人围在中间。
卢伟听着他们在那交谈,一句句话清晰的落在耳中。
“陆鸣,你来给许图打杂太屈才了,不如给我当个模特,不让画人,好歹让我画画你这双手。”
“已经有不少人转行去做别的了,能留下的来坚持到现在的太少了。”
“有些人耐不住寂寞,吃不了苦,用一手有绘画天赋的手去做其他事了。你还能画好多年,专心画下去,爱护好自己的手,我替你做……”
“不用,你的事在我这永远是第一位的,再说也用不了几天,不碍事。”
……
卢伟一双眼睛就盯上了陆鸣,这个他曾经的大学室友,一双眼中带着扭曲和疯狂。
他跟踪了陆鸣一段时间,但是非常谨慎,一直等待下手的机会。
如果没有后面突然出现的韩乔聿,他就成功了,就只差那么一点了。
卢伟脸上还带着淤青,一只眼睛肿着,手臂上打了绷带,就坐在那里死气沉沉地看着一边询问他一边做着笔录的警察。
他开口用干哑的声音道:“没有同伙,是我一个人做的。”
他目光平平看着前方,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在看一样,动了动嘴角道:“动机?没什么动机,不是所有人的手都能保护的那么好,每天拿着笔,只要自己开心就行。”他低头看了自己的双手,被折断的手腕没什么力气,双手更是粗糙干裂带着厚茧,抬起的时候指尖微微颤抖。“不是所有人都行……不是。”
事情闹得有些大,美院也听说了,孙院长更是亲自来看望了陆鸣一趟,特别给他放了几天假。
起初陆鸣和韩乔聿怕让家里老人担心,没告诉韩老先生他们,结果还是被韩老知道了,韩老是爱画之人,自然知道一双手对画家有多重要,要是伤了跟要了半条命也差不多了。他不放心陆鸣,还是让韩乔聿带着去住了两天院,做了全面检查才放人出来。
陆鸣住院的时候,也不知道哪里走漏了消息,有几个报社的记者找来要采访,但也来了一趟就被门外的助理拦住了,客气的请他们出去喝了杯茶,谈了一会,之后就再没有人来贸然打扰。
陆鸣对这些并不知晓,他被留在医院,躺在病房里休息了两天,基本上已经缓过来了。
在刚得知行凶者是卢伟的时候,陆鸣还有些不敢相信,之后才开始一阵后怕。
如果不是韩乔聿一直没有放松警惕,如果不是那天他们在通电话,恐怕他的右手就要废了。
陆鸣这事儿闹的有点大,虽然报纸上没说,但是网上还是小范围议论了一下,高校之间也没什么秘密,很快就传到了方景尧耳朵里。
方景尧特意打电话来问了一下,陆鸣不想让家里人都知道,事情已经解决了没必要让全家跟着担心,就哄他道:“没有的事,我这几天没去学校是因为感冒了。”
方景尧半信半疑,道:“小舅你说的是真的吗,要不我去看看你吧?”
陆鸣道:“算了吧,你不是回家去了吗,来回跑什么,不够折腾的。”他之前听方景尧和朋友闹了不愉快,扛着画板回老家去了,也没仔细问这事儿,这回难得方景尧自己打电话过来,就顺便问了下:“你跟你之前那个工作室到底怎么回事?我之前看你们选送上来的作品了,跟去年一样,不还是你们合作的吗?”
方景尧含糊道:“就闹了点小矛盾,反正我在家也一样干活……小舅,今年又找你当评委啊?”
陆鸣道:“是啊,书画协会分下来的任务,孙院长忙着了,就让我过去看看。”
方景尧道:“哦,那挺好。”
陆鸣道:“好什么,你说说你自己的问题,问你什么都支支吾吾的,那不聊你工作,你自己情况怎么样了?”他想起来自己当初还从韩乔聿那拿了两张照片给他大姐,又问道:“遇到合适的朋友了没?”
方景尧那边立刻抱怨道:“小舅你不知道!我妈逼我去相亲啊!”
陆鸣忍着笑,问他:“哦?那去了吗,相亲感觉怎么样?”
方景尧道:“我算是开眼界了,啪地在桌上甩那么多张照片,我眼都花了,然后我妈也不让我仔细看,抽了一张就说先从这个开始。哎哟小舅你不知道,为这一次相亲,我妈买了两身衣服,比我还高兴呢……”
陆鸣笑得不行,道:“给你买衣服了没有?”
方景尧道:“没有啊,我那天赶稿子起晚了,穿了个破洞牛仔裤,我妈当场就掏出针线给我把破洞缝上了!小舅,你能信吗,现在老太太兜里怎么什么都敢揣啊!!”他在那说了一会,忽然敏感地问道:“小舅,这事儿你没参与吧?”
陆鸣哪儿能认,开口道:“当然没有。”
方景尧就信了,在那哼哼唧唧的又委屈了一阵,但是也就是象征x_ing地反抗了一下,对见面的对象还是夸奖了几句:“那人是个医生,比我还高半头呢,我们一起去吃了两次饭,他人挺好的。”
说起吃饭,陆鸣就又问他:“你都喊了多少次了,要吃糖醋鱼,下回来的时候提前跟我说,我让人给你做。”
方景尧之前是念叨着要让小舅家那个贤惠的对象给他做鱼吃,但是也就是喊上两声,小舅那对象挺忙的,他也没碰上过,而且他小舅好像经常还跟那人吵架,搞的方景尧不太敢亲近。他想了一下,这次是真的没有吃鱼的x_ing质了,哭丧着道:“小舅我不想吃鱼了,你不知道,我那个相亲对象他每次吃饭必点鱼……你说他是不是记x_ing不好啊?人都说吃什么补什么,他老吃鱼是不是想补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