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月忽然觉得眼睛有些湿润，就像干涸了太久的田地终于迎来了久违的雨水，眼眶刺痛着，一滴滴的水珠坠落，停也停不下来。
“我就说明明记得你很爱哭的……忍了这么久辛苦了。”青岚叹息。
只求他能活着，只求他能平安。
希望没有谁伤害到他，希望他不会流一滴血。
原不原谅已不再重要，怨不怨恨也不再去想，
即使这世间充满了魔鬼，即使我被魔鬼撕裂了躯体，
只愿他能活下来，我的武曲星君，我的阿阳……
29.完璧
这一战所花的时间要比开阳想象中还要漫长，这一千多个日子他少有可以喘息的时间。杀戮一直在继续，黑色混同红色的血将脚下的泥土浸得松软，踏上去让人说不出的恶心。
这里是三界的夹缝，寸草不生，望不到边际。天地之间满是沙尘，无比荒芜。然而，这却是作为战场最适合之处，想那玉帝老儿机关算尽才将众魔赶往此地，终免得这场征战惊扰到人间的和平。
这段时间，开阳第一次发觉死亡和鲜血是这般让人厌恶的东西，传说中残虐的武曲星君竟忽然向往起安定平和的日子，他开始思念那座一成不变的荒山，思念曾经安静平淡的生活。
“终于要结束了……”开阳叹道，嘴角微微翘起。他看向不远处站着的男人，跟他一样的黑衣，却满身强烈到几乎将常人压垮的黑暗气息。
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人，放眼望去，无数的尸身半掩在灰烬之中，空气中尽是血腥和腐臭的气息。只剩他们两个，换句话说，就是此战接近了尾声。
开阳从没想过所谓魔王竟是个普通人类模样，平淡无奇的五官，平淡无奇的装束，甚至连他用的武器都是平淡无奇的——一把刀而已。可是开阳却知道眼前这人绝对不是个好惹的人物，从他身上浓烈的血腥味便可得知他到底杀了多少天兵，而自己今日亦很有可能死在他手上，就像上一次领兵的将军一样。
“武曲星君果然名不虚传，难怪玉帝今次只派了你一名大将。”
“承蒙夸奖，但玉帝老儿吩咐了，这一次要将你彻底解决，免得日后你再东山再起。”
“哦？你很有信心啊……”
“还好。”开阳说着将手中的乌金长枪一抖，不再废话，欺身向前。那魔物纵身躲过枪尖，挥刀还击。
开阳虽号称三界中武艺无人能及，但他却发现与此人对战自己竟讨不得好去。
那人一把普通长刀舞得滴水不漏，一不小心还会夹带着强烈的魔气从死角袭来，这使得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迎战，不然必定会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几回合下来，开阳居然渐渐兴奋起来，他已经许久不曾与谁打得这般酣畅淋漓，体内的好战因子皆蠢蠢欲动，脑中只剩下自己一定要打败这个难得的对手这一念头。于是，他改握枪柄中部，再次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二人正近身缠斗，那魔物眼中忽然暗光一闪，没有握刀的左手骤然出击，开阳猛地察觉并向后跃去，终勉强躲过，但衣服被划开一条长口，一道细细地血痕在胸口绽开。
“我的武器可不只是一把刀而已……”那魔物抬起左手，指甲不知何时竟长出数尺，边缘锐利如削铁如泥的刀刃一般。他舔了舔残留在上面的开阳的血，脸上露出奸佞的笑容，“而且，我似乎别有收获……”
开阳闻言迅速探向前襟，再抬眼看去，果然见到对方左手食指指甲上挑着的那个深蓝锦袋，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还我。”
“很重要的东西？那就自己来拿吧……”
话音未落，开阳就已经冲了上去，他果断地用手中的枪柄挡住攻来的长刀，左手握住对方的左手手腕，然后干脆地扔掉右手长枪，直接将那锦袋抢了回来紧紧攥在手中。
接着，开阳便觉得一阵剧痛，对方的刀自后方捅来，瞬间便贯穿了他的腹部。
“愚蠢的家伙，竟扔掉武器，为了这么个东西把命都送了，枉我认为你值得一战。”
开阳眼前阵阵发黑，血自口中溢了出来，可他嘴边却忽然挂上了狡黠的笑。
“我的武器……也不只是一把长枪而已……”
对方闻言大惊，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两个人距离太近，开阳的破邪剑亦刺穿了他的腹部。
“破邪剑……？！”
“对，所以虽然我们受伤程度差不多，但你比较歹命。”
“你……！！”
开阳咬牙向后退出几步，对方的刀从自己的腹部抽了出来，带出大量鲜血，同时，破邪剑也离开了对方的身体。
开阳看着他在瞠目结舌中慢慢被破邪剑消失净化，融入了空气。
“似乎……比想象中容易……”天地间终于只剩下他一个，一切都结束了……
开阳再也支持不住地跌坐在地，破邪剑慢慢融入到他体内。世人皆知破邪剑可以破魔，却不知此剑无鞘，他的主人便是他的鞘。
开阳长出口气，捂住自己血流不止的伤口，然后又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沾满鲜血的右手伸入左袖中掏出了几丝枯草，并慢慢点燃。
熟悉的味道蔓延开来，半晌，他果然看见眼前出现了一个红衣身影。
“即使明知是幻觉，我也想见你呢……”开阳重新捂住伤口，笑道，“就像以前你离开我的那百年一样，明知不是真的，却忍不住夜夜用流萤唤你出现……”
红衣身影闻言怔然，继而半跪下来，伸手将他抱入怀中。
“为什么把那锦袋看得那么重要，你差点为此送了性命，那种东西再买就有了不是么？”
“当然不是……”开阳把身体靠在对方温暖的怀里，“我很怕，我不怕他生气，我怕的是他知道我弄丢了这东西却无所谓的样子……古月他，他一直不肯原谅我。”
“他会原谅你的……你们已经耽误了太长时间了，不是么？”
“真的……？”
“恩。”
“……我好累。”长久征战带来的疲惫在一切都结束时一下子向他涌来，伤口的疼痛似乎都麻木了，他只觉得很累很累，只想好好地在这个久违的怀抱里睡上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