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宴礼正从沙发上站起来。
他准确地扶住有点晃的单引笙,将其妥当地放回沙发上,再进入浴室。
两人并没有做太多事情,杜宴礼只准备在浴室中洗一个手, 再顺便整理一下外衣上的褶皱,免得一些小细节露出端倪。
当一切处理完毕,杜宴礼出了浴室。
浴室之外,单引笙已经从刚才的一丁点麻痹中缓过劲来了,正拿着酒杯靠在落地窗。
他的衣裤在刚才都被解开了,现在也并没有很好地穿上,衬衫依旧大敞,裤子也只扣了扣子,连拉链都没有拉上。
但是单引笙对此一点儿也并不在意。
他只在杜宴礼从浴室中出来的时候骤然亮起眼睛,冲杜宴礼招了招手,再晃晃手中的酒杯。
这个动作像在招小动物似的。
而且叫我过去干什么不好,居然是再喝酒,他就一点都不怕擦枪走火吗?
杜宴礼挑剔地想。但他其实并不生气,他现在心情还不错,他走到单引笙旁边,接过对方递过来的酒杯,放在手心把玩:“腿还麻吗?”
单引笙闷笑一声:“关心我?”
杜宴礼:“用体贴更恰当一点。”
单引笙:“口是心非。”
他抓住了杜宴礼空着的那只手,他用手指岔开杜宴礼的指缝,将自己的指头塞进去,这样,两人就十指相扣了。
这可是跨年那天晚上他想干却没有干成的事情。
做成了这件事,单引笙握住杜宴礼的手,将其举起放在玻璃窗上。
窗外的黑幕似一泓如镜的水,地上的灯透过这面水镜,成了天上的星,天上的星照下这面水镜,成了地上的灯。
单引笙将杜宴礼的手按在窗户上后,忍不住侧头吻了一口。
接着他开口,声音微哑,带点诱哄:“我们再喝两杯?”
喝了一杯就打炮,再喝两杯十成十会上床。
一波到位,彻底稳了!
杜宴礼从单引笙脸上看见了这两句话。
他还看见对方眼睛里的光彩,像是跳动的小火苗,带着许多跃跃欲试的光彩。
“合同”两个字到了杜宴礼的嘴边。
但它们在他嘴里转悠了一会,还是被主人吞了回去。
杜宴礼给了单引笙一个比较委婉的拒绝:“不,再喝就醉了。”
单引笙挑逗道:“醉了不是更好?正好去床上休息。我可是仔细打听过了,杜总你今天晚上没有工作要做。再多的工作,也不可能在国内半夜两点的时候飞过大洋,跑到巴黎来找你吧?”
杜宴礼微微一笑,他没有回答。
没有回答,当然是拒绝。
单引笙并不放弃,他握着杜宴礼的手,向对方提出一个无比直接的要求:“宴礼,我们上床吧。”
这不是最后一句话。
他喝了一口酒,随后亲吻杜宴礼,将嘴中的酒哺喂到对方口中。
烈酒入口,杜宴礼微一皱眉,随即咽下。
咽下的同一时刻,单引笙从他唇边撤离,在他耳旁无比笃定,得意洋洋:“杜宴礼,你爱上我了。”
杜宴礼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他看着单引笙,眉眼鼻梁嘴唇,不放过每一个细节。
毫不意外,以单引笙的脾气,步步紧逼到了最后,当然要得到一个切实的结果。
这个结果不容含糊。
他要失败者亲口证明他的胜利,一个彻底的胜利。
杜宴礼想,然后他开口:“单先生。”
单引笙的神情微微一变。
他熟悉这样的杜宴礼,两人最初接触的时候,杜宴礼就是这副模样,看似彬彬有礼,实则冷漠疏离,一转身就能直接消失到你找不到的位置。
他心中升起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单引笙执着地要最后的答案,杜宴礼也觉得自己应该给对方一个结果。
虽然窗外星光烂漫,灯火辉煌,虽然室内的空气依旧浮动醺醺酒气,杜宴礼声音平稳,始终清晰地告诉单引笙:“你恐怕产生了一点错觉,我们签署了合同,这是一份交易,不是一场恋爱。”
单引笙的脸色真的变了。
对方的话语如同一个个重音,将空气中仅余的那些暧昧砸得七零八落。
情况超出单引笙的预想,无名的愤怒一下侵占单引笙的理智,让他完全控制不住地质问杜宴礼:“合同又怎么样?谁规定合同不能谈感情了?”
杜宴礼仅仅看着对方,就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单引笙从对方的洞悉的双目之中看见了自己失态的模样。
一盆冷水从头浇下。
单引笙重重转过身,面向玻璃窗,紧抿着嘴唇不让自己更加失态。
杜宴礼的拒绝像是一记闷棍,砸得单引笙头晕目眩。
可他的思维同时无比清晰,认识杜宴礼以来的种种均在他脑海之中晃过。
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火场之后,他曾和杜宴礼发生一次对话,当时杜宴礼问了他一句话……
“引笙,你会和包养对象谈恋爱吗?”
当时他脱口而出,几乎失笑:
“你在考我?我干嘛要和包养对象谈恋爱?能够用钱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涉及感情?”
杜宴礼在那时候就知道了……
单引笙突然醒悟。
我那时候刚对杜宴礼产生好感,杜宴礼一下子发现我的好感。
他在同一时刻告诉我:
我们不可能,你不要浪费时间。
然后我回答他:
你在想什么?我们就是同一类人。
我们才不是同一类人!
终于弄明白了这一点,单引笙差点没能控制住自己。
怒火如同烈焰,在他心头左突右撞,他用尽了所有意志力,才控制住自己不做出更失态的举动。
活了二十五岁,他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丢人过!
杜宴礼等了单引笙一小会。
一小会后,他不勉强对方回答,冲其一点头:“我先走了。”
说完,杜宴礼一路走到大门位置。他开门的那一刻,“哗啦”的脆响打破一室寂静。
杜宴礼的脚步顿了顿。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直接离去。
背后,狠狠将玻璃杯掼在地上的单引笙依旧没能控制自己。
他一脚踢翻了桌子,玫瑰委地,酒液泼洒。
他退后两步,将自己摔在沙发上。
浓烈的酒气弥漫室内,霎时扑灭房中原有的香气。
但不知道怎么搞的,哪怕酒气呛鼻,杜宴礼独有的气息依旧萦绕鼻端,挥之不去。
第二十五章
一万米的高空上, 艳阳正照, 大型客机往中国境内一路飞去。
从上飞机到现在已经两个小时了。
但从起飞直到现在, 飞机舱内依旧一片安静。
平常就严肃的总裁今天格外严肃,严肃得叫大家别说交谈聊天了,连磨磨牙都不敢。
可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一路憋到了现在, 大家终于有点忍不住了。
他们悄悄给秘书小姐使眼色,示意秘书小姐打破机舱内的寂静。
一个人看秘书小姐,秘书小姐无动于衷。
三个人看秘书小姐, 秘书小姐冷漠以对。
然后五个人, 九个人……
秘书小姐终于坐不住了,她咳了两下, 硬着头皮叫道:“那个,杜总……”
杜宴礼被这一道声音打断了。
他从上飞机开始就在看文件, 毕竟这么大的一个财团,只要他想, 随时随地都能找出无数文件让他批阅。
不过今天的效率不算太高。
从开始到现在,他还在看第五份文件。
杜宴礼不打算继续了,他合上文件, 换了个姿势, 看向秘书:“什么事?”
这……这都进入了“战斗模式”啊,看来今天老板的心情真的不行。
秘书小姐看着杜宴礼新换的标准得像拿尺子量过的姿势,暗暗抽气,她硬着头皮讨好道:“飞机上看文件比较费眼,杜总, 我先给您说一下接下去的一些安排?”
杜宴礼示意秘书继续。
他正打算休息一下,听听秘书的新日程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样想着,杜宴礼闭上了眼睛。
他闭上眼睛的同一时刻,秘书的声音响起来:
“亚洲区域……”
“欧洲区域……”
秘书如同寻常一般念着未来的一系列安排,杜宴礼却有点心不在焉。
他闭了一会眼睛,又重新张开,看向舷窗之外。
舷窗之外,云海天空,纷纷向后。
回国之后,杜宴礼和单引笙联系暂时断了。
对方并没有再出现在他的别墅之中,他也没有特意打电话找人。
杜氏财团事情繁多,尤其最近日期特殊,杜宴礼更加忙得不可开交,基本每天上午七点出门,一直到晚上十点才会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