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裴盯着拉斐尔看,大约是觉得无语,笑了下,身后长廊中有脚步声响起来,两人一起回头看去。
脚步声由远及近,当人从y-in影中显露出来的时候,林裴顿住了。
还是拉斐尔先反应过来,把林裴按在他身上的手拨开,松了松领口匀了口气,把自己那位有些反应不过来的神经病下属护到身后,简单收拾下不怎么整齐的衣装,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是除不掉了,只能装作若无其事,他望着帝国的将军露出微笑,“林将军。”似乎一点也不对面前的人大半夜出现在这儿感到惊奇。
林斯望着他,脸上瞧不出什么,身后跟着绿头发的军官,一张脸倒是很冷峻。
林裴从来都承认自己是个神经病,他看着拉斐尔朝林斯伸出手,意识到两人要握手,他伸手拽了拉斐尔一把,将人拉了个踉跄拖到身后。他走上前站到了林斯的面前,没什么表情起伏,朝他伸出手,“将军。”
林斯看了他有一会儿,慢慢伸出手去,握住了林裴的手。他的手有些凉,林裴望了他一眼,却发现林斯的眼神有些昏暗。
拉斐尔站在林裴身后,装作什么事都不知道的样子,直到林裴扭头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拉斐尔笑了下,对下属的冒犯和无礼非常纵容。
拉斐尔走后,林裴看着林斯,终于回身往走廊尽头走,带着他进了屋子。
屋子里没开灯,林裴没设计智能管家,又加之对自己的新家不熟悉,一时没摸到开关,身后林斯似乎在黑暗中撞到什么东西,砰一声响,林裴立刻回头扶他,却被哐当一声用力地压在了墙上,他皱了下眉,感觉到林斯垫着后脑勺低头在盯着他看。
林斯在亲他,这个念头他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舌头顶开了牙齿,林斯一句话都没说,手中的力道却不断加大。
上帝给不了他愉悦,林斯可以。
次日凌晨,林裴从房间里走出来,忽然发现衬衫上的胸章被人扯下去了,他想起什么,笑了下,提着箱子走了出去。
林裴辞职了。
他的精神报告显示异常,拉斐尔不是劳伯,没有苛待下属的习惯,他多瞧了两眼林裴,在同意书上签了自己的名字。林裴没告诉任何人,他的精神状态从很久前就开始出现异常了,脑海中总会出现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焦虑症逐渐加重,目前为止,酒精和烟Cao已经无法控制情况,他怀疑自己的臆想症即将复发,如果不加以控制,也许哪天他会被关在隔离室进行强制治疗。
劳伯给他任务,他拒绝了。
情况在他调查当年林斯弟弟遇害一事后迅速恶化,当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无法控制局面,他果断采取了措施。
林裴拿着同意书走出房间的那一瞬间,拉斐尔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顿住了,保守党与帝国的能源交易中,他一直怀疑帝国那位将军知道内幕,即便是亲自来了联邦首都,他也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消息方面也是将吐未吐露,和林裴的接触也一直保持林裴能接受的范围内,这和帝国军部一贯的处事风格不大相似。
似乎过于小心谨慎了。
林裴没死,1025就是林裴,他只是精神不太正常了,毕竟两百多次记忆复制手术。
拉斐尔查出来的东西很少,却已经大致勾勒出事件的原貌,林裴实在太想活下去了,没人知道是什么支撑着他的意志,两百多次复制手术过后仍然保留着意识,他活下去了,劳伯·提尔利从脑电波翻译过来的三个字中看见了危机,停止了手术,联邦安全局给了林裴全新的身份,全新的记忆。
当年联邦大楼当众杀人事件,牵涉范围如此之广,之所有有势力出面力保林裴,不是因为所谓正义,只因为杀人的是林斯的弟弟,帝国军部领导人的亲弟弟,国际局势瞬息万变,联邦军部的观念已经有了改变,林裴必须活着,他有用。
再到后来,把人折腾出精神障碍,再交还给林斯,总归是怕影响双方关系,保守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两头拼命包着火,战战兢兢地拖过能源会议,生怕出点什么事,劳伯·提利尔对林裴不停灌输联邦意志,怕也是出于这原因。不怪手段低劣,是到这一步,情况紧急,确实没什么办法了。
林斯未必不知道真相,估计是看了病历报告,怕林裴精神方面出问题,一直忍着。
拉斐尔听着耳中庄严的圣歌,保守党这事干得确实够神奇,可毕竟同为联邦政治党派,在某些事情上,为了大局考虑也只能帮着他们隐瞒,他不是眼界短浅的人,当下最要紧的,仍是能源会议。
劳伯·提利尔还在试图让林裴靠近联邦,给他灌输军部意识,傲慢是老一派的保守党政治家的通病,总以为凭借自己的手段能cao控黑白,也不想想帝国军部那一批政治新锐买不买账。
琢磨着收拾烂摊子的拉斐尔正想着该怎么办,耳中的圣歌正好停了一瞬,他记起昨晚的事,林裴附在他耳边低声说话,呼吸落在侧脸上,他有片刻的停顿。
他微微一失神,摘下了眼镜往桌上轻轻一扔。
林裴住在疗养院中,吃好喝好,积极配合治疗,每天陪着年轻女医生聊天话家常,偶尔接到上司的慰问电话,精神状况非常良好,一日打完镇定后,他在落地窗前晒太阳,意外地发现那几个帝国特工还跟着自己。
林裴夜里头给自己加了三倍的安眠药用量。
女医生和他聊天时,发现林裴出了很多冷汗,“很辛苦吗?”她温和地问他,将毛巾递过去。林裴真的很正常,从言行举止中完全看不出任何的压力与异样,只有药物能让他短暂地露出疲倦神色。他是个非常出色的联邦特工。
林裴想了下,侧过头看她,“我会变成疯子吗?”
女医生低声道:“不会。”她从兜里掏出一枚小小的十字架递给林裴,“你从前的组员朱利亚寄给你的,说是来自她家乡先知的礼物。”
林裴接过了十字架,说了句什么。
女医生很好奇地问他,“是什么?”
“凡人终将重逢。”
女医生温和地笑了,看了眼表,觉得药效快到了,她和林裴说:“晚安。”
林裴睡过去后,女医生替他关上了门,她从兜里掏出通讯仪。
对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索菲亚:“将军,作为医生,我建议您离开联邦,这对缓解小少爷的精神压力有好处。”
对面的人许久都没说话,过了许久才道,“他今天和你说什么?”
“他说他梦见您了,您问他,他为什么和以前不一样了。”
对面的人忽然陷入了沉默。
“这不是认知层面的障碍,记忆植入手术绝对不能这时候做。”
林斯手里捏着林裴的记忆芯片,过了许久才道:“我明天离开联邦。”
第54章
林裴出院那天,来接的人是小玫瑰和朱利亚。他在疗养院住了大概八个月左右,出来正好碰上联邦的亡灵节。
小玫瑰给了林裴一个拥抱,像个小女孩似的趴在林裴肩头不松手,林裴摸了下她的头发,像是在安慰她。
能源会议因为设备检验不合格而推迟,这消息林裴现在才知道,也没发表什么意见。项目的新负责人是一位保守党新秀,林裴没听过名字,只知道小玫瑰也在这项目中。
小玫瑰跟林裴说,过两日她就要去帝国。
几个人聚在一起吃了顿饭。
日子混过去一个月,林裴在家中种花养Cao,隔一段时日给自己的心理女医生打电话聊聊。日子倒也安稳,一直没人过来打扰。
索菲亚建议他出去到处走一走,放松心情,不要一直闷在家里。
林裴觉得有道理,收拾了东西踏上了行程,他也没什么挑选旅游地点的耐心,拿着女医生送给他的诗集坐上了星际航船,近些日子,帝国与联邦之间的关卡宽松了些,导游推荐了几个帝国古老城邦给林裴,林裴翻了几页,抱着种随大流的心情,搭上了去往帝国边境城市的航船。
那是林裴记忆中,他第一次来到帝国。
满大街都种着白海洋,空气清新,路人友善,林裴拎着行李找旅店。
刚一下船,林裴拎着箱子在街头走,还没认清楚地方城市的路牌,全副武装的一群人将他在街头团团围住了。
林裴顿住了,他对帝国的军种记得还是比较清楚的,帝国蓝旗军警。
军警分开一条路,一个年轻的男人穿着军装朝他走过来,林裴看着他,发现那男人的眼神有些y-in鸷,他搜索了一遍,不记得自己和这人见过。
年轻男人掏出证件在他面前晃了下,“我们收到线报,我怀疑,你是联邦间谍。”
林裴在那张证件上看见一个陌生的名字。
何鹤。
在审讯室,林裴非常配合地被锁在椅子上,所有的证件全部被搜出来扔在面前,包括护照和身份证明。脚步声响起来,审讯他的男人缓缓走进来,皮鞋发出踢踏声响,他拿着录音笔隔着钢化玻璃和林裴面对面坐下了,随手摘了军绿色的帽子,他盯着林裴瞧。
林裴总觉得,这个男人对他有恶意,他没说话。
“审讯开始。”男人按了下按键,滋啦一道巨大声响在林裴耳边炸开,他皱了下眉,往后避了下,他望向男人。
男人盯着他瞧,“说说,叫什么名字?”
林裴看了他一会儿,终于嘴角抽了下,“长官,录音笔没开。”
何鹤:“……”
审讯过程……非常之好笑,所有人都难掩震惊,包括林裴。他着实没想到帝国的法制体系会是这副样子。
林裴要求申诉,对方说:“申诉你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