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穿着病号服蜷缩在地上,不停地重复着一个数字。
“1025、1025……”
一个年纪稍大医生模样的男人站在他面前,低下身给他注s_h_è 蓝色的药剂。
林裴看着那人很久,关了视频。
彻底摧毁一个特工的意识,灌入新的意志,这种方法作为精神控制手段之一曾经非常流行,林裴不可谓不熟悉,他只是一直不相信。
他确实很难相信,每天红旗之下他对着敬礼的那个男人,与视频中一身白大褂的男人会是同一个人。
劳伯·提利尔。
服从命令是军人的本能,林裴想起那些年男人对自己重视与照顾,一时无话。说不上怨恨,就是觉得感慨,在他心中,劳伯·提利尔确实是父亲一样的存在。人都有雏鸟情节,这个男人亲手将自己带出来,把勋章戴在自己的胸前,在他因为联邦大楼杀人事件入狱时,男人来到狱中,摘下军帽告诉他,“我宣布你无罪。”。
这些事情终究是很难忘记的。没有劳伯·提利尔,他可能还是个不知道关在哪里的精神病。
林裴沉默了一会儿,回头看向身旁的林斯,终于,他低声道:“过去的事我真的记不起来了。”顿了下,他低声道,“只有零星的片段。”
“不重要。”
林裴诧异地看着林斯,久久没说话。
……两日后,恰好是圣诞节,大街上过节的气氛浓厚。
林斯晚上九点有个会,林裴在他走后,还是去了电影院。他毕竟是个特工,避开监控以及反侦察是基本素质,坐在电影院中,他看着屏幕上逼真的电影布景。
惊悚恐怖片。
电影院中人不多,压抑的尖叫声却此起彼伏,这种片子上座率低,本来就是小众。
看了十多分钟,林裴感觉到身旁坐了个人。
旧友重逢,拉斐尔穿着件灰色的大衣,瘦了些,脸部多了些线条,瞧着比从前冷峻许多。他回过头,摘下帽子对着林裴笑了下,露出一口白牙。
“好久不见。”
那声音在y-in森恐怖氛围中有些怪异,林裴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好久不见。”
拉斐尔伸手入兜,摸索了一会儿,林裴以为他要掏枪,结果看他摸了半天摸出一大把五颜六色的糖。
“圣诞快乐。”
林裴沉默了片刻,“你找我就为了这个?”
“今天是圣诞节。”拉斐尔把巧克力糖放在了林裴的手心,随手拆开一块扔在嘴中,电影屏幕上,女人正在失控地尖叫,他对着林裴笑了下,“你怎么不害怕?”
林裴:“……”
拉斐尔笑了声,低声道:“视频你看过了?”
林裴收回视线看向屏幕,“联邦正在走向分裂。”
“很多年前就已经有了预兆,东部联邦与西部联邦是两套体系,两副政治班底,表面和平维持不了多久了,这是场战争。”
林裴在这句轻描淡写的话中听出了野心,联邦的版图怕是要变了,他看了眼拉斐尔,年轻的政治家倚靠着椅背吃着糖,修长的手轻轻划了下。电影屏幕上,昏暗的老阁楼,有人在拉小提琴。
非常着名的《拉格拉斯夫人》。
年轻的伯爵在战争前夕的宴会上邂逅了已为人妻的拉格拉斯夫人,主动为她演奏了一曲。
林裴对音乐造诣实在不高,看着拉斐尔轻轻划动的手,没什么反应,他甚至没听出来这是《拉格拉斯夫人》,他只是觉得那曲调悠扬亢奋,有种战争一触即发的感觉,出现在恐怖片中,效果异常好。
“你在寻求与帝国军部的合作?”林裴问了一句。
“林斯与我是朋友。”拉斐尔说谎信手拈来,“如果不是我伸出援手,他弟弟病情日益严重下去,精神迟早还要出问题。”
“你只是想让他抵制劳伯·提利尔,这是场交易,”林裴语气冷淡地接上去,“他和你不是朋友。”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他和你不是朋友。”林裴回头看了眼拉斐尔,“你比劳伯·提利尔更适合毒蛇这个称呼,没人会和你做朋友。”
拉斐尔笑了下,嚼着糖,凑近了些,轻轻说了一句,“圣诞快乐,代我向你的兄长问好,”他望着林裴,“非常感谢他的招待,我对他印象十分深刻。”
林裴没动,男人起身往外走,灰色的大衣消失在拐角处,终于,他低头看了眼手中五颜六色的糖果。
午夜的钟声敲响,圣诞节降临,街道两旁的商店播放着欢快的歌,小孩子在广场中看烟火。
电影院中,恐怖片已经开始重播第二遍,来的人走了,场子渐渐空了下来,林裴却仍是坐在原地。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今后的岁月中,他再也没见过拉斐尔·兰顿,除了国际电视新闻中偶尔还能看到联邦政坛这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外,两人终其一生再也没有重逢过。
林裴永远不明白其中的纠葛,就像他永远听不懂《拉格拉斯夫人》,他以为那是战争,其实那是爱情。
作者有话要说:
林裴为什么被人暗恋毫无知觉,是人x_ing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不,因为他就一直男,钢筋一样的直男,令人发指的直男癌,怎么可能接收到纯gay的电波……
(扶额)
第59章
林裴走出电影院的时候,意外地在自动售票处看见了一个人。
那场景有些似曾相识。
林斯回过头看他。
大厅里有些冷,林裴朝他走过去,解下了围巾缠在了林斯的脖子上,顺手给他打了个结。“你怎么来了?”他整理好围巾,看着林斯的脸,影院的灯光偏暗系冷色调,林斯一双漆黑的眼在这种光下极为好看。
林斯伸手摸他的脸。
林裴觉得自己是真喜欢林斯,他凑近了些,嗅着林斯身上的味道,那一句“哥”是很难说出口的,他轻轻撩林斯的发梢,低声喊他,“林斯。”他伸出只手搂住了林斯。
场景有些暧昧,虽说是午夜场,可到底是圣诞节,这种规模的影院依旧有不少人,脚步声来来去去,小孩子在地上跑。林裴是故意的,他想看林斯在这种场合中的尴尬的样子,可他没成功,林斯瞧着神色没什么变化。他顿觉没意思,抬手细细地搓了下林斯的发梢。
“你怎么在这儿?”他问了一句。
“会议结束,过来看看你。”
“冷不冷?”
“不冷。”
“怎么听你说话都这么没意思呢?”林裴笑了下,“来了多久了?”
林斯没说话,看着林裴脸上的笑。
隔壁有贩卖透明糖果的自动售卖机,有穿着小麋鹿装的小孩在排队买糖果,电影与歌剧同时开场,一群小孩冲向了内场,林裴随手从兜里摸出两枚硬币,投入了自动售卖机,几颗晶莹的糖果掉出来,林裴伸手接住了。
林裴拆着糖果的包装,“想看电影?”他不信林斯站在自动售票机这里就是为了当背景板。
林斯看着他点了下头,“嗯。”
“想看什么?”
“都可以。”
“都可以是什么意思?那就不看了,”林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似乎颇觉扫兴,“回去吧。”
林斯下意识伸手一把拉住了直接往外走的林裴,攥紧了没放开,林裴回头看了他一眼,林斯忽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永远不知道该怎么样应对这种情况,直到林裴回过身揽着他压在了墙上。
林裴压着他看了大半天,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低头亲了下林斯,他简直是太喜欢林斯了,让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低低地骂了一句,“傻子。”他抱紧了林斯。
下一刻,林斯感觉到嘴唇一冰,一颗糖凑到了他的嘴边。
“圣诞快乐啊,将军。”
林斯看着他,有些没反应过来,那样子逗乐了林裴,“吃啊,怕我下毒?”他将剥开的糖一点点喂给林斯,一双眼打量着他的脸色,周围是不断进场的观众,他以为林斯会脸红,可林斯将糖含住了,一双漆黑的眼盯着他瞧,仿佛看穿他心思似的。
下一刻,林斯伸手揽住了他,低头吻了下去。
林裴瞳孔瞬间放大,甜味一下子在唇齿间弥漫开,他差点没弹起来,刷一下伸手去推林斯。
“节日快乐。”林斯低头亲了下林裴的额头,“我爱你。”
林裴愣在那儿半天没回过神,脸忽然就红了。
被逗了一把的林裴有些不敢相信,好半天才回过神,瞪了林斯一会儿,一把扯着林斯去看贺岁档电影了。他倒是没再为难林斯,林斯确实是随便看什么都行,林裴扯了两张票就走。
播放厅中吵吵嚷嚷,远比隔壁恐怖片剧场热闹。
林斯没怎么看电影,反倒是一直看林裴,灯照下,林裴的脸清秀极了,湛蓝色的一只眼看上去特别温柔。
出门的时候,午夜剧场的工作人员给每人发了一只毛绒红色圣诞帽。
戴着大红色圣诞帽的小孩子从他与林斯身旁跑过,有两个差点撞上林斯,林裴下意识拽住了林斯的胳膊,一抬头瞧见林斯在看他,他眯了下眼,一把拽着他往外走。他很喜欢抓着林斯,将人攥在了手中时,有种莫名的安全感,走在街道上,连前途都明朗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