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说话吧。”好在辜明廷也不傻,还存了几分理智。
荣怀谨点了点头,便起身往楼上书房走。
进了书房,辜明廷关上门便宛如没有骨头一般往荣怀谨身上凑,荣怀谨因为唐荣征说的事,所以这会格外心软些,便也任由辜明廷贴着他黏糊了一会。
黏糊劲过了,荣怀谨便默默推开辜明廷,正色道:“唐荣征方才对我说,大帅要让你去东北,是不是真的?“
辜明廷没料到荣怀谨会突然提起这话,神情微微一滞,便坦然道:“是真的。”
他原本也就打算找个时间把这件事告诉荣怀谨,现在荣怀谨自己问了,他自然不会不承认。
荣怀谨见到辜明廷承认了,抿了抿唇,微微吸了一口凉气,道:“大帅果然打算让你去?”
辜明廷看着荣怀谨有些紧张的神情,倒是自己忍不住微微一笑,然后伸出手拉住荣怀谨的手,道:“他是这么说了,不过去不去还是我自己说了算。”
荣怀谨沉默片刻,道:“你心里其实不想去吧?”
辜明廷听到这话,神情微微一顿,随即他勾了勾唇角,淡淡笑道:“去也行,不去也没关系。”
见到辜明廷现在还有心瞒着自己,荣怀谨的脸色便冷了冷,道:“若是你想借这个机会中途离开自寻发展我也支持你,你不必为难。”
荣怀谨这话一出口,辜明廷倒是讶异了,随即他有些好笑地道:“你真是想多了,虽然我是有这个心思,这军队那么多人,我要是走了,他们怎么办?”
“给他们遣散金,愿意走的走,不愿意的就跟着你去别的省,总好过去东北送死吧?”
辜明廷沉默了。
荣怀谨这个说法他不是没有想过,但总觉得想法很美好,可现实却未必能有那么美好。
毕竟……要真是遣散那一批跟了他那么多年的军队,钱不能少花。
而看着辜明廷沉默的样子,荣怀谨想了想,便开口道:“我父亲走的时候也留了不少资产,如果你愿意,可以直接拿去。”
辜明廷这会是真真正正的讶异了,随即他便忍不住道:“你不是想替你父亲报仇么?”
荣怀谨微微一愣,“我何时说过这种话?”
辜明廷沉默了一会,道:“你支持我的军队,不就是想要报仇么?否则你一个文人,手无缚j-i之力,拿什么去对付那些高官?”
辜明廷这句话说出来,荣怀谨才知道他们之间彼此的误会是有多深,原来辜明廷始终不提这件事是以为自己要替父亲报仇,这个世界还是那个较为封建的世界,辜明廷当然不可能去为了一己私利便阻止荣怀谨报杀父之仇。
想清楚这一点,荣怀谨反而有些好笑了。
可他毕竟没有笑出来。
最后荣怀谨沉默了一会,正色道:“死者已矣,更何况我并不想因为自己父亲的仇恨去干涉你的生活,当初这么提议也只是想同你一起在这片土地上站稳脚跟。可是到了现在这个境地,走倒是真的上上之策。”
辜明廷听到荣怀谨这个论调,不由得大为惊奇,“你不报仇了?”
荣怀谨确实也想过去寻容景桓的麻烦,但他想了想,又觉得现在没有什么比荣怀文跟他的x_ing命更重要,更何况,现在的荣怀文根本就没有报仇的能力,若是换做以前的荣怀谨,只怕是更不可能报仇了。
那么他为什么又要为一个名义上的父亲去跟自己未来安定的生活过不去呢?
想到这,荣怀谨果断道:“在报仇和同亲人一起安稳活着面前,我选后者。”
辜明廷听到这话,先是愣了半晌,随即便伸手一把抱住了眼前的荣怀谨。
荣怀谨这次没有动,便任由辜明廷抱着。
与此同时,他有些心潮起伏。
其实来这乱世也有将近一年,荣怀谨曾经想过自己会不会跟电影里面演的一样,凭借着势力和手腕横扫八方,可渐渐的,进入了这时局,他才发觉,很多时候,活着,其实比逞一时威风要好上很多。
至少有热饭热菜热炕头,还有活生生的人让他记着,念着。
走吧,走吧,去哪里都好。
只要能安稳活过这一世,做个临阵脱逃的窝囊废荣怀谨也不介意。
名声都是留给后人听的,他要着又有什么用呢?
更何况,他也只是借着别人的壳子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去东北就逃跑啦,带上大哥和玉贞,掉头上云南种田去。种田就结局嘻嘻嘻
☆、商议
彻底交心之后,荣怀谨和辜明廷反而都坦荡了许多,而这会他们也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划起了出逃大计。
钱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荣怀谨回到家中,先没有跟荣怀文太过商量这件事,而是去金库里,将荣家剩下的财产都大略清点了一遍。
之后,荣怀谨微微有些发愁了。
钱似乎有些不够。
因为要去东北一定就是最近,荣家的财产是很多,但很多都属于不动产,还有些古董字画,一时间也不太好脱手,所以真正能拿得出来的……
荣怀谨知道,走到了这一步,不管再怎么愁,也得咬牙走下去。否则要是等大帅死了,或是时局乱了,那就更没有现在这么好这么太平的时机了。
默默咬了咬笔杆,荣怀谨计划着要去接触一些之前从没接触过的人了。
而这个时候,睡不着的阮玉贞偷偷从客房溜出来,便遥遥看到对面的书房开了一半的门,有明亮的灯光从里面透出来。
荣怀谨是下午回来的,吃过晚饭便去了书房,阮玉贞梳洗的事都是由荣怀文来安排的。
而这会,阮玉贞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便悄悄起了身,他猜到荣怀谨也是没睡的。
小心翼翼地走到书房门口,阮玉贞顺着门缝往里看,便看到荣怀谨坐在书桌前。
台灯把荣怀谨的脸照出一种近乎通透的莹白色泽,柔软的短发垂下来,覆在额头上,眼睛里倒映着两点台灯的明光,宛如琥珀一般。
阮玉贞不由得默默攥紧了门框。
他曾经跟荣怀谨是那么亲昵,他亲手摸过那光洁的额头,那柔软的薄唇,甚至……
严丝合缝的衬衫扣子下面是怎样精瘦却又修长的身材。
这些阮玉贞都知道。
可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心里微微发酸。
就在这里,一直静静凝视着账本细细思考的荣怀谨忽然摸了摸额头,深深出了一口气,然后他放下了笔。
阮玉贞心里有事,这会便微微一惊,扭头就走,结果走的时候手指在门栓上拂过,咔擦一声,倒是惊动了房里的荣怀谨。
荣怀谨原本伸手去倒茶,这会听到门外的声响便扭头一看,随即道:“谁在外面?”
阮玉贞听到荣怀谨出了声,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就这么走了,便慢吞吞地扭头推门走了进来。
“二少是我。”
荣怀谨因为方才情绪有些紧绷,所以说那话的时候便有些不客气,现在看到阮玉贞怯生生站在那,心中一软,便和声道:“玉贞啊,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说着荣怀谨便站起身来,拉开了对面的椅子。
阮玉贞见状,默默走了过来,坐到那张放了软垫的椅子上,随后便有些局促不安地把双手放在膝盖上攥在一起。
荣怀谨见到阮玉贞这幅模样,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也不说别的,只道:“玉贞,我问你,你愿意离开这,去别的地方谋生么?”
阮玉贞听到荣怀谨这话,只以为荣怀谨嫌他碍事,要敢他走,心中酸涩无比,便摇头道:“我哪都不去,二少要是嫌我,我明天就走!”
荣怀谨听见这话,便知道阮玉贞会错了意,连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说到这,荣怀谨抬头看了一眼半开着的门,便起身去将门关上反锁,然后方才走了回来,低声道:“我打算去云南,你想同我一起么?”
阮玉贞听到荣怀谨这话,心中一惊,便猛地抬起头,道:“云南?二少为什么会突然做这个打算?”
问完这句话,阮玉贞心里又突然冒出另外一个念头来,于是他便试探着问道:“那二少您去云南,军长呢?”
荣怀谨听到阮玉贞的这个问话,便立刻猜出他的心思来,不由得微微出了一口气,然后道:“他自然是一起的。”
荣怀谨的‘自然’两字,顿时把阮玉贞不切实际的一点期冀击得粉碎,只见他勉强笑了笑,然后道:“我想也是。”
荣怀谨瞅着阮玉贞像是有些心灰意冷的意思,便默默放缓了声音,道:“现在这个世道也不太平,你若是留在这里谋生也很难,更何况……唐荣征那些人还……”
阮玉贞原本有些想说若是荣怀谨和辜明廷决定离开,又何苦带上他这么一个外人,但听到荣怀谨说到唐荣征,他又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唐荣征这个人……他确实很是害怕。
看着阮玉贞畏惧的神情,荣怀谨便知道自己的劝说起了作用,倒也不再强力去劝他,只是低声道:“玉贞,我知道你心里还放不下,但退一万步讲,人是活着才一切都好,你不能跟自己赌气啊。”
荣怀谨这番话倒是真的打动了阮玉贞,可他终究还是沉默了许久,方才攥紧了衣角,低声道:“谢谢二少,我心里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