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不悦地质问:“你最近在做什么,当我一点都不知道?”
宋憬闻眼皮都没抬一下,“我并没瞒着您。”
只不过,也没特意通知。
宋老显然已经得知了跟东晓有关的全部,轻蔑地说:“枉我对你言传身教这么多年,你居然为一个孩子动这么大的阵仗。”
宋憬闻说:“我不如您,有些事,大概这辈子都悟不透。”
换来宋老一声冷哼。
那俩父子训话,裴挚只当没听见。
可火转瞬就烧到了他头上,宋老又问宋憬闻:“你把你弟弟带回来干什么?做给谁看?”
还是来问责的。
宋憬闻做了些什么事呢?布局的同时,做出裴挚被宋老抓回的假象,顺便黑了自己爹一把。
没等宋憬闻回答,裴挚说:“可别闹了,我比他还想要段墨初的命。”
对着他,宋老语气缓和了些,“为什么?”
裴挚又驾轻就熟地端出那副恶少样儿:“看不惯他呗,谁让他总想动我的人。就算这次你拦着,我早晚都得打爆他脑壳。”
宋老眼光直扎他的眼眸,“段墨初。”
不是询问,只是把这个名字过一遍。
裴挚没说话,可不就是段墨初。
宋老眼神更深,“白砚?”
裴挚拿手肘撑着身体,坐正了些。
宋老又说:“白砚当初就是为那孩子跟那一帮人拼上的?”
依然不是询问,只是陈述。
果然,关于裴挚跟宋憬闻的一切,老爷子都查得一清二楚,这是什么样的掌控欲?
裴挚心里憋着一口气,不想说话。
宋老转而训上了他:“你非要跟男人在一起就算了,还找了个跟你一样的硬骨头。”
裴挚冷冷笑了声,“不是这样,咱们也走不到一条道上。”
这回轮到宋老不说话了。
他这小儿子喜欢男人,而且就是稀罕白砚,死活都拆不散。
真犟!这脾气像谁呢?像他,也像那个女人。
宋老沉声说:“段墨初,不就是一个段墨初。竟然让我两个儿子都不得安宁。”
裴挚还是不习惯跟宋老父子想称,用眼角斜了下宋憬闻,慢悠悠晃出了病房。
这次,宋老没叫住他,只是侧头瞧着宋憬闻。
等裴挚背影消失在门口,宋老对大儿子说:“段墨初才几斤几两,用得着跟他打这种太极?”
老爷子叱咤风云一辈子,越老越不服老。
宋憬闻知道亲爹对自己多有猜忌。
可正因为如此,在他这个正直壮年且前途无限的大儿子面前,老爷子最喜欢的感觉:姜还是老的辣。
宋憬闻说:“凡事当谋定而后动,您教我的。”
果然,小儿子跳脚,大儿子服软,老爷子顺心了。
宋老注视他片刻,说了个名字,“待会儿你去见他。把事情办干脆点儿,斩Cao除根,别留遗憾。”
虽然宋憬闻早跟南亚那边通了气,可助力这种东西总是不怕多的。
老爷子肯出一把力,那更好,宋憬闻说:“行。”
宋老眼光沉沉地打量他许久,“你是不是觉得,你架着你弟弟演戏,我全都看不出?”
宋憬闻没说话。
这一年间,他想收拾谁就先让裴挚出面跟人闹,老爷子疼爱小儿子,随后总会由着他出手。
也是,老爷子是什么人?即使病得再重,也不会完全参不透他们这些把戏。
宋老眼角浮出些倦色,语气仍旧坚定:“记住,你弟弟帮过你,我要是去了,你对他好点。”
宋憬闻说:“您放心。”
正说着,宋憬闻手机响了。拿起电话一看,是段墨初。
段墨初跟他本人联系,显然是扛不住段家内部的压力了。宋憬闻立刻按下接听,反正他们现在也不需要跟老爷子打马虎眼了。
几句寒暄之后,段墨初说:“宋先生,我自认为对您一直还算尊敬,可眼下你做的事实在令我困扰,您给我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对我手下的产业动手,我都没计较。可现在,您还发动我们族叔对我施压,这是什么道理?”
宋憬闻干脆摊牌:“很不巧,我刚得知,三年前,的确有人用非法手段把东晓运出境,带到了南亚。”
段墨初说:“哦?这样说,您肯定您要找的人就在南亚。我有个提议,我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帮您找这个人。”
宋憬闻不料段墨初妥协得这样快,“说你的条件。”
段墨初说了句话,宋憬闻紧紧拧起眉头。
电话挂断,宋老问:“他要怎么样?”
宋憬闻回答:“他让我带着白砚去南亚接人,明天。”
所以,宋老这把助力来得真是时候,东晓在段墨初手上,他们总是被动,明天,这是段墨初定的见面时间,见面地点是段墨初的主场,光靠宋憬闻本人,还真不一定能把局布到没有闪失的地步。
宋老爷子脸色愈发y-in沉。
还没等他们说什么,裴挚冷冽的声音从门口冲过来,“他有病吧!还敢要白砚。”
又是一阵电话铃响。
宋憬闻再次接听,这次是郝邬。
郝邬只有一句话:“白砚找您。”
不得不说段墨初不是个东西,到了这个地步,能拖一个人不痛快就多拖一个。
应该就是在刚才那通电话挂断后,段墨初又打给了白砚,说了同样的话,让白砚跟宋憬闻一块儿去南亚接东晓,生怕宋憬闻把白砚撇开似的。
白砚的态度当然是要跟着去,不管段墨初此举的意图是什么,好不容易等到段墨初妥协,他怎么能够怯场。
宋憬闻无奈道:“或许,你应该问问裴挚。”
很快,把电话递到裴挚面前。
裴挚只觉得段墨初不安好心,真有心放人,用得着见白砚?
他把手机放到耳朵边上,白砚清冽的声线缓缓传来:“裴挚,你听我说,不管段墨初要做什么,现在,宋先生还没能布置好,他却提了要求,我就必须去一趟。否则,他一发疯,东晓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我这辈子都不能安宁。”
也是,段墨初眼下的确不敢杀东晓,但是虐待呢?像仇安平身上那种不可逆的伤害呢?
裴挚说:“行了,我懂,我跟你一起去。”
他跟白砚这就算是说定了。
可电话一挂断,宋老爷子苍老的声音立刻在他耳边炸开了,“你休想,把他给我控制住。”
从病房外面进来几个男人,一拥而上,很快就把裴挚钳制住了。
宋憬闻默默瞧,没劝。
裴挚太冲动,比不得他那样能审时度势,不去也好。
宋憬闻跟白砚从不同城市出发,当天下午,先后到了南亚。
白砚从机场出去,宋憬闻派出的车已经在那等着他,一个钟头之后,车开进幽静院落,停在一栋小楼门口。
他进门时,宋憬闻正在客厅批阅文件。
宋憬闻匆匆抬头看他一眼,径直问:“你觉得段墨初要怎么样?”
白砚只能实话实说,“不知道。”
变态的思维不是他能理解的,他知道这趟南亚之行危险不小,可有些事总该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裴挚被宋老拘在家的事儿,白砚已经得知,转念想想,这样也好,他脾气不太好,裴挚失控时比他还暴躁。
本来以为这两天都只能跟宋憬闻干巴巴地对着了,可这晚,他们刚吃完晚餐,门“嘭”的一声被人踹开,裴挚一身s-hi地站在门口。
白砚大惊,急忙起身迎过去,“你怎么来了?”
热带海滨城市,夜里这场大雨来得挺突然,裴挚从头到脚一处干着的地方都没有。
宋憬闻却一点不意外似的,“赶紧上楼冲澡,老爷子的人竟然没把你看住。”
裴挚顺着白砚的手脱下s-hi透的上衣:“他这回约摸也没想看紧我,还不是跟你一样,演戏得演全套。”
也对,在外人眼里,裴挚这次是被宋老强行带回家的,转头就跟宋憬闻一起顺顺当当地出门到异国,好像挺不合逻辑。
这是一个不眠夜,所有人都在为明天那场重要的会面做准备。
次日清晨,段墨初来了电话,约他们在一座海岛见面。
果然,他们在南亚落地之后,行踪就已经在段墨初掌控中了。到码头接他们的人说:“昨天,段先生本来只备了艘小快艇,晚上听说裴少也来了,又把船换成了这艘小游艇。”
这是威慑,也是警告。
段墨初的意思是,这里是他的地盘,让白砚这群人不要太放肆。
上岛后,往植被葱茏处步行五分钟,他们才看到别墅参差而立的屋顶。
一扇黑铁大门在他们面前打开,迎接他们的是几位凶神恶煞的黑衣男人。
男人们没急着让他们进去,而是纹丝不动地挡在门口,面无表情地向宋憬闻看着。
宋憬闻挺立如松,摊开双臂,男人露出一个“你很识趣”的笑,毫无顾忌地上前搜身。
确认宋憬闻没携带武器,接着又轮到白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