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对了,柳侠,您那水文队到底是干啥哩?恁大哩院子,房子盖哩也比咱荣泽哩单位都漂亮,那里面出来哩人也一个比一个洋气,都说普通话,成天也不见他们干活,都过哩恁自在,您都哪儿来哩钱啊?
俺老板说盖电厂哩时候测量是您单位?c-h-a??,真哩假哩?您不是光管测量黄河,还有地下水啥哩吗?”
柳侠这次才惊奇了:“自在?你看见谁成天不干活还恁自在了?你下午给俺三哥打电话哩时候,我还在野地里来回跑着打桩收集数据哩,不干活还想挣钱,哪有那种好事?
你说的测量黄河和地下水只是俺单位测量哩很小一个方面,这么说吧,只要是大型一点的建筑,提前都需要做测量,还有修路,矿山,水库,绘制地图,可多可多。”
楚凤河说:“哦,那像咱荣泽现在可多单位准备盖家属楼,那前面哩测量您干不干?”
柳川笑起来:“幺儿,你还不知道吧,凤河现在不光给私人盖小平房了,他现在跟着咱县原来建筑公司哩一个人,开始承包大工程了,没准他以后还跟您单位扯上业务关系哩。”
柳侠说:“原来是这样啊,凤河哥你快混成大老板了?是不是你承包人家哩家属楼需要做测量?”
楚凤河说:“哪啊,我只是给人家跑腿哩,离老板还差十万八千里哩,我就是问问,要是您也干,有你这个熟人,没准能给俺便宜点哩。”
一群人热热闹闹说到十点多才准备散,柳侠提前出来,打算把账结了,可他刚把钱包拿出来,楚凤河就追了出来,一把把他推到一边:“?c-h-a??你柳侠?看不起您凤河哥?觉得我请不起您这一顿饭?”
他说着,拿出自己的钱包,一沓子厚厚的钱露了出来:“今天中午老板刚给我哩分红,前些天我哩钱全部都先给他垫上了,要不也不会请柳川哥办事只给他二十块钱。
我今儿就是拿到了钱才敢叫您出来吃饭,你别跟我争,要是不请您家哩人一次,我得亏心一辈子。”
看着楚凤河、楚小河骑着自行车离开,柳川对柳侠说:“幺儿,你别觉得过意不去了,要是不让凤河请这一顿饭,我会一直不踏实。
他们兄弟俩从小没了娘,又遇到个那样哩爹,没人对他们上过心,凤河又是个特别重情义哩人,稍微帮他们一点,凤河就记在心里了,你总不让他有机会还,他就会觉得亏欠得越来越多,欠人情债哩滋味也不好受。
而且如果你今儿不让凤河请这一顿,他会觉得是不是咱们嫌弃他,如果只是吃一顿饭就能让他心安一点,其实也不错,你说哩,幺儿?”
回家的路上,柳侠和柳海在后面走,猫儿在前面驴踢马跳地各种折腾着跑,柳侠看着他快乐无比的样子,非常欣慰。
猫儿也是从小就没了娘,但猫儿还有他,有他们一大家疼爱他的人,所以他的小猫儿永远不必为来自外面的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帮助而感激不尽,而心怀不安。
他尽可以无忧无虑,他尽可以纵情快乐。
第95章
柳侠的工作依然如故,每天早出晚归,但晚上回来后的情况稍微有了一点变化:
原来,他吃完饭一个人坐在三斗桌前计算数据,猫儿和柳海坐在地上看书;
现在,他坐在宽敞的餐桌上计算,猫儿就坐在他对面看书或写字。
小家伙为这个小小的变化开心不已,每天晚上都得对着他乐呵好几回,带的柳侠也心情非常好。
白天在家里,猫儿还跟以前一样,每天和柳海打嘴仗,学做饭,看书,练字,巴着天快点黑,小叔快点回来。
猫儿每天只在上午八点到九点半左右下楼和马鹏程玩一个多小时;下午他练完字、预习完柳葳的书,基本都是四点左右,他就开始熬稀饭,这样柳侠回来的时候稀饭的温度才会正合适。
柳海星期天回家时候把自己画画的工具都给带来了,每天猫儿看书、练字和下去找马鹏程几个同龄的孩子玩耍的时候,他就在家里画画。
猫儿和柳海还又去过老城两天。
苏晓慧和柳葳开学后,家里就只剩下了柳蕤,他俩怕柳蕤没意思,就过去陪他,没想到每次他们去,柳蕤都是兴致勃勃地在看电视,一点不觉得没意思。
俩人觉得放心了,天气又热的厉害,俩人以后就没再天天往老城跑。
猫儿已经跟着柳海又学会了两种菜,炒回锅肉和做红烧肉。
柳海对猫儿做出来的菜评价基本都是:“一般般——,能吃而已啦——”
柳侠却觉得简直太好吃了,柳海每次说猫儿做的菜有这样那样的毛病或不足的时候,柳侠都会对猫儿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蓝就会嫉妒青,知道吗?体谅你六叔一下吧乖。”
受到表扬的猫儿马上就从气鼓鼓变得十分嘚瑟,柳海则只能对着俩人翻白眼。
柳海每天都绞尽脑汁想给柳侠的屋里画一幅应时随景的画,可不知道为什么,横竖画不出来。每次都是构思的时候觉得不错,动笔一画,要不了多长时间他就没兴致了,用他自诩艺术家的话说就是:“太俗,太平庸,无法激起我长久的创作热情。”
柳侠和猫儿有预感,他们的画恐怕短时间内是等不到了。
没想到,山不转水转,在柳海收拾了他所有的绘画工具回柳家岭的这个星期天,猫儿收到一个柳侠的包裹单,是曾广同的。
柳侠他们那天正好工程外业部分全部完成,五点多就收工回来了,他和猫儿一起去邮局取回来一个长长的、包的特别严实的盒子,回到家打开一看,是一副已经裱好了、带着卷轴的画:万紫千红春正好。
柳侠和猫儿高兴的同时大叫:“哈,真漂亮。”
几株盛开在山野之中的牡丹,开的正浓的大朵大朵紫色、红色、粉红色、白色的花和一个个含苞欲放的蓓蕾,配上翠绿欲滴的叶子和周围的几丛野水仙,画面极致的艳丽。
柳侠和猫儿仿佛觉得闻到了花香,仿佛能看到这几株牡丹和野水仙以外起伏的山峦,微风吹过山坡,绿草野花摇曳生姿,花间蝴蝶翻飞,蜜蜂煽动翅膀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一枝伸展的比较长的牡丹花枝上站立着一对小鸟,一只瞭望远方,另一只在歪着小脑袋看它,给人的感觉是两个小家伙像在商量着今天要去哪里玩耍。
画右侧留白处一行小字:闻悉小侠小猫儿筑小窝,曾广同涂鸦以贺。
字的下面是一个形状不太规则的红艳艳的小篆印章:广同手印。
这个印章,柳侠和猫儿都见过,是柳长青按曾广同的要求刻了两个传统正式的印章后,临时起意,用那块大的玉石剩的边角料刻的,柳长青说:“名人也有个三朋四友,刻个随手哩小玩意,用在朋友亲人之间兴之所至随意画哩小画上,比较应景。”
殊不知,以后曾广同的传世之作中,最被人看好的,流入市场后要价最高的,大部分都是盖有这枚形如手掌的私人小印章的作品。
柳侠和猫儿对画的寓意和价值之类的一窍不通,俩人就是觉得好看、漂亮、喜气,挂在屋里特别般配特别美,所以当时俩人就跑出去买了几个大钉子,把画给挂上了。
第二天柳川从家里回来,给柳侠和猫儿送菜角的时候,看到这幅画,也是赞不绝口:“真漂亮,挂在家里喜庆又不俗气,给你们这屋子又增色不少。”
猫儿忽然想起来:“哎?我给曾爷爷写信的时候,跟他说要把我画得跟小叔一样大,他怎么没画我和小叔,就画了两只小鸟啊?”
柳川笑起来:“猫儿,除了伟人像,你见过谁家屋子里挂过两个大人的画像的?除非是结婚的大照片,那照片也都是半身像,要不多傻呀!门神似的。”
猫儿还是不甘心:“我就是想让曾爷爷画个我和小叔一样高一样大的画嘛!”
柳侠指着那对小鸟说:“这不是一样大吗?喏,这个是你嘛,你正在问小叔:‘小叔,你想好了没,咱今儿去哪儿耍呀?去对面山上吃野梨儿中不中?’ 是不是呀猫儿?”
猫儿恍然大悟地看着那两只小鸟:“哦——,曾爷爷画了两只鸟当咱俩呀?嘿嘿,就是,那只小鸟就是在问你呢。”猫儿故意歪着脑袋问柳侠:“那,小叔,你们外面的活儿都干完了,是不是以后就不用再天天出去了?不用再天天中午都不能回家吃饭了?”
柳侠学着那只瞭望远方的小鸟的模样眯着眼对着墙上的画做瞭望状:”嗯,好像最近几天不用出去干活了,我是不是应该带着我家的小猫儿出去逛逛呢?“
猫儿大叫着跳了起来:“我是大猫,我现在是大猫,”他说着巴着柳侠的肩膀用力一跳,双腿稳稳地环着柳侠的腰挂在他身上,胳膊搂着柳侠的脖子,这样一来他比柳侠还高出半头。
他得意地说:“我比你高,你看看,高这么多;三叔你看看,我是不是比小叔高?”
柳川看着这俩人一唱一和跟小孩子似的玩儿,不由地呵呵笑:“你们俩呀,什么时候才长大呢?好了,我得走了,小侠,天热,菜角不敢放时间长,今天就得吃完。
对了,如果你这两天有时间,去把天线什么的买一下吧,老牛说电视机这几天该回来了。”
电视机真的回来了,不是柳川说的这几天,而是当天下午,柳侠和猫儿刚去把天线买回来,柳川和马小军就开着车过来了,在楼下叫了一嗓子,知道柳侠他们在家里,直接就抬着箱子上来了。
电视机的位置是苏晓慧调整家具的时候就留好了的,摆上去就行。
天线要高,接受信号才能好,柳侠他们这栋楼的南边是两排高大的白杨树,中间还有几棵老榆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