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钟,柳侠和猫儿一起,步行溜达着往古渡口路走,他们到的时候,柳川和楚凤河、楚小河已经叫好了下酒的小菜和啤酒了。
可能因为职业的原因,已经上了一年班的楚小河说话办事给人的感觉还像个大学生。
柳侠把他这个看法一说出来,大家都觉得很好笑,柳川说:
“幺儿你知道不知道,你看着其实才像是刚上大学咧。
你前儿后晌给猫儿他俩送饭,不是碰见我跟另外俩新同事吗,你走后,他们就对我说 ,如果不是听俺队里其他人说起过你,知道你已经上班了,还以为你最多是才考上大学哩年龄咧。”
柳侠吃着羊肉串说:“哥,您那俩同事是老眼昏花了吧?我要是才大一,那得复读多少年才能熬成这样啊?”
楚凤河说:“柳侠,柳川哥哩意思是说,其实你也是一口学生腔。”
柳侠奇怪:“不会吧,我多成熟啊,光看看我这肤色他这就是老成持重啊!”
柳侠说的是心里话,他一直觉得自己上班以后表现的特成熟老道。他不知道,他除了在专业上表现的比较成熟,平时的言谈话语间对工作、对生活那种单纯的热情、热爱,比楚小河还学生气呢!
去年柳侠刚上班的时候来这里吃羊肉串,还是一毛钱一串,够一块钱了就多送一串,今年就成了两毛钱一串,经常来吃的老熟人买五串才会送一串,要不还是买十串才送。
几个人感叹工资没涨,多少发了几个奖金,这物价就哄起来了。
楚凤河说:“去年之前咱这里哩家属楼,一般都是先交两千,房子成了再交剩下的部分,最好哩楼层,最大哩三室一厅,也就是八千来块钱。
今年就都涨了,俺刚刚交工这个,造纸厂哩家属楼,跟人家好单位哩比可不咋样,就那最贵哩也要快一万,最小最便宜哩顶层,两室一厅,还四千多块咧,以前都是论套卖,大套多少小套多少,今年开始,好几个单位按平方算了,说大城市都是这样,这样最公平,楼梯啥哩也都算进去。
就这样,房子还总是不够,都是托人找领导哩,分不到哩人,还都骂哩不像样。”
楚小河说:“就是啊,都是挣工资哩,人家也不知道哪儿来那么多钱。”
柳川说:“都是借哩呗,俺单位那房,好几年了,我知道哩几个人,除了马小军家条件好,他伯贴他了三千多,不用他还,他现在不欠账了,其他哩都还没还完咧。”
楚凤河突然问:“柳侠,您那里边有人偷偷接活儿没?俺老板可能最近会接个大活儿,他老想一炮打响,啥都想使最好哩。
他本来就是跟建筑公司闹翻才出来单?c-h-a??,也看不上他们公司测绘队那几个人哩水平,老想使您单位,可他打听了一下,说您单位要哩老贵,比建筑公司那破测绘队贵一倍还多。
他就跟我商量,想问您单位有没有人自己承包个小分队单干哩,能商量一下便宜点。今儿见你了,我正好问一下。”
柳侠摇头:“没,我还没听说过俺这种测绘还有单?c-h-a??咧,我听他们说,俺是最近三四年才开始接底下哩小工程,以前基本都是国家下派哩任务,都是大型工程,那个可不是三五个人能干得了哩。
主要还是俺那活儿技术性比较强,不是随便拉几个有力气哩人就能干哩。”
楚凤河有点遗憾地说:“我知道了,其实我预计到了会是这样。柳侠,你要是能接私活儿就好了,咱这儿未来二十年肯定都会是快速发展,二十年里您那个都不愁没活儿干,你要是自己能单独干,得挣多少钱呀!我估计你随便干俩小工程,买房哩钱就用不完了。”
柳侠笑起来:“我不做这白日梦,我才上班不满一年,就是有钱,哪有资格分到房子呀。
俺单位哩两栋家属楼已经成了,我估计最多国庆节就会分房,设计哩都可得劲儿,没有那种客厅一圈都是门哩,一楼台子还起可高,我记得俺三哥他们单位哩都是两个台阶,俺单位都是五阶,前面可宽敞,一大片杨树林,采光特别好。
可惜,就是轮不到我。”
猫儿说:“咱现在哩房就可美,我哪儿都不想搬。”
柳侠说:“你去马鹏程家几回,不是觉得人家有专门哩书房跟客厅,可美嘛,要是咱也有个套房,你不待见?”
猫儿说:“我就是说说,又不想住,我就待见住咱现在哩房。我待见大房子,是想叫俺奶奶他们都来住咧!哎,啥呀?啥滴我头上了?哎呀小叔,你赶紧去那边房檐底下,下雨了。”
猫儿说话的同时,大雨点噼里啪啦就下来了。
雨来的太猛,毫无征兆,所有的人都顾不上桌子上的东西了,纷纷找着宽一点的屋檐下避雨,但附近都是近几年盖起来的三四层的楼房,很多根本就没有房檐,大部分人都被找不到地方躲雨。
楚凤河满头满脸的雨水,推着柳侠和柳川说:“雨老大,都赶紧走吧,回来有时间咱再耍。”
柳侠想过去给站在大树底下的老板结账,楚凤河和楚小河一起把他给推到了路上:“快领着孩儿走吧,别搁这儿争这几块钱了,没意思。”
雨太大,三轮车夫们也都找地方躲雨去了,柳川、柳侠和猫儿觉得,反正也已经淋湿了,再找地方躲也没用,就干脆一口气跑回了水文队。
柳川往荣高传达室打了个电话,让传达室的人告诉苏晓慧,如果雨下的时间长,他就住在柳侠这里了。
雨真的下的时间很长,一般情况下,夏季这种突如其来的暴雨都是一阵就过去了,可这次,大雨下了三四个钟头后转成了中雨,然后大大小小,一直下了三天。
这三天里,柳川正常上班,晚上住在柳侠这里。
柳侠和猫儿第一天冒雨买回来了一大堆容易存放的菜,洋葱、土豆、豆角、茄子、番茄,然后就安心地呆在家里。
猫儿第三天中午就写完了全部的暑假作业,然后,柳侠做计算绘图的时候,他就坐在柳侠对面练字。
猫儿觉得这样的日子简直是太美好了,不能出门也开心。
第四天早上,雨停了。
这天是星期三,猫儿中午要到学校领通知书,然后就正式放假了。
柳侠没陪着猫儿去学校,因为付东不到八点就在楼下叫他,说马千里让他上班之后拿了东西直接去队长办公室找他。
八点钟,柳侠拿了已经计算汇总出来的部分数据资料和图纸跟猫儿一起下楼,猫儿要和柳侠分开去车棚推车的时候,忽然笑嘻嘻地对柳侠说:“小叔,别担心啊,我听话,不玩儿大撒把。”
柳侠骂了声“臭小猫儿”,扬起巴掌作势要打他,猫儿大笑着跑了,柳侠看着他跨在横梁上骑着车子出了大门,才往办公楼走。
吴小林目前的能力还不足以独立完成哪怕分阶段的测量报告,绘图更是短板,所以柳侠等于是要一个人完成他负责的这块所有后期数据计算和制图。
同时,因为孙连朝年纪大了,跟着他们连续高强度外业两个月身体也有点顶不住,回来后就休息了,李吉跃后期的工作量也很大,马千里对这个工程又非常重视,他看了两个测绘小队全部的初期数据后,和柳侠谈了一次话,让他和李吉跃结合一下,把整个工程的制图部分全部承担了下来,所以,柳侠最近虽然不用外出作业,依然非常忙。
马千里用十几分钟时间看了柳侠的部分资料,神色非常满意,岳德胜中途因病退出这个工程,现在,柳侠直接对马千里负责。
马千里把资料还给柳侠,端起茶杯:“我最近要出去几天,你接下来的工作依然是这个工程的后期数据和图纸。
你放心,咱们的奖金结合的不光是野外作业时间,还和工程本身的价值、造价等因素有关,不可能因为你们每天加班加点的干,把工程提前完成了,反倒因此少拿奖金,如果那样,谁接了工程后故意磨洋工多拖些时间,反而可以多拿奖金,不就成笑话了吗?”
柳侠心里豁然轻松了,他是前几天看到郑朝阳他们和一科的工程师们又组成了一个小队外出作业时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他当时的感觉就是对不起和他一起作业的其他人,他以为当他们结束了这个工程野外作业部分后,工人们和这个工程的关系便随即结束。
现在知道了工程造价有关,他觉得一下踏实了,要不,他真怕以后再也没人愿意和他搭档组队了。
柳侠拿了东西站起身准备走的时候,马千里说了一句:“如果最近听说或看到什么和你有关的意外传闻或决定,表现的沉稳些。”
柳侠疑惑地看着他。
马千里带点神秘地笑着说:“别看我,看也不会告诉你,很快你就会知道了,记着我说的话,别拆我的台,我为了你这事可是还专门去找了储局长一趟,让他关键时刻帮我圆场呢,可别最后在你这里掉了链子。”
柳侠虽然压根儿猜不出来是什么事,但他还是很坚决地表示:“不可能,我历来都是关键时刻更能扛的。”
马千里笑:“那就好。”
柳侠上午炖着排骨都在想马千里的话,差点让溢锅。
昨天吴小林拿了借他的大学课本过来找他答疑解惑,同时还拿着一本杂志,柳侠随手翻了一下,看到上面的一篇保健常识,说补钙对正在发育中的青少年非常重要,多喝牛奶、多吃排骨可以有效补钙,同时还要注意保持充足的睡眠,因为生长激素在熟睡状态分泌得最旺盛,所以在晚上睡觉前喝牛奶能达到最佳的补钙效果。
柳侠庆幸自己原来只是为了让猫儿健康长胖逼着他每天睡觉前喝一大碗牛奶的习惯,同时也决定,以后每星期至少买一次排骨,可以吃两到三顿,猫儿每天必须睡够十个小时,他自己也要增加睡眠,他觉得自己还有希望再长高几公分,追上柳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