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千里笑着摇摇头:“说不上贪心,如果有机会,谁不想多挣点钱呢?不过柳侠,”马千里突然换成了比较严肃的表情,“如果你想私下接这个活儿,可以,我甚至可以为你提供一些方便,但是,我给你几个建议,你要听清楚。
如果你接这个活儿,肯定要压低工程费,如果你不压价,人家不如干脆还用咱们队,更有保障,就没必要用你了,对吧?
还是我刚才说的,如果你把价格压的太低,是坏了咱们这个行业的规矩,我不希望你成为这样的人,最主要的是,这对你以后的发展非常不好,想挣钱,也要保住底线。
所以,我的建议第一条就是:只能象征性的压一点价。这样既顾及了对方的面子,同时也让他有个感觉,咱们这个工作的价值就是很高,绝对不是随随便便谁就做得了做得好的,价格上回旋的余地确实不大。
你要把主要的优惠条件放在付款方式上,这是我给你的第二个建议:付款方式要有明确的时间,要用规范的合同方式记录。
做生意,谈合同的时候,把对手往最大的恶意上来设想,才能把风险控制在最低状态;具体开始执行合同的时候,把对方当做最重要的合作伙伴,才会把所有工作都做到最好。
我这几年见过不止十个八个例子,都是开始的时候为了先把生意拉到手,不敢明确地向对方申明自己的主张,糊糊涂涂,你好我好大家好,最后不仅仅是兄弟反目,连家底都赔进去了。
你再想挣这笔钱,也要有底线,有时候,宁可这个生意不做,这个钱不挣,也不能坏了自己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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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知道,生意有很多,没了这个还会有下一个,可规矩一旦坏了,底线一旦突破了,想再修补起来,非常困难,接下来的每个人都可以要求你为了他再坏一次规矩,再突破一次底线,直到你自己承受不住,像那些被欠账拖垮的饭店一样关门大吉。”
第一个价?j-ian??题柳侠明白,但第二个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所以他问道:“比如呢?”
马千里说:“比如,你刚才说,姓桑的要求,他到开工生产时才能支付最后的工程款,这个不行,这个时间太模糊不清,一旦发生纠纷,不好界定。
如果他因为某种私人原因一直开不了工,那你岂不是永远拿不到钱了?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他开了工,但他还不想付款,那他可能会说,他说的开工生产是最后一个井也开始出煤,那时候你怎么办?
看你的表情,你是觉得我的第二个假设说不通是吧?”
柳侠点点头。
马千里说:“我也觉得那是屁话,那本来就是屁话,可就有人能这么耍无赖,他就可以这么不要脸的跟你胡搅蛮缠。
所以我说,要有明确的时间,某年某月某日之前;如果对方确实有困难,你又确定他后期一定有能力支付,可以把时间放的稍微长一点,但像开工生产这样不确定的词语最好不用,如果用,也要加上一个限制,比如,如果对方一年内还不开工,他也必须在什么时间内结清工程款。
现在很多私人工程就是在打的时间差,你提前给他提供了可靠的测量报告,让他能提前开工生产,已经是给了他很大的帮助,明白人会因此感谢你,不会再在价格上提出过多要求。
如果你已经答应付款延后,对方还在价格上提出过分的要求,那基本可以肯定,即使是他以后有了大把的钱,他也不会痛快地付款给你,这种人很多。
你如果没有足够的底气保证对方不敢赖你的钱,就不要签这样的合同。”
柳侠说:“我知道了,谢谢您队长,我会认真考虑的。再一个,我跟您保证,我即便是接了私活儿,也绝对不会影响我在队里的工作。”
马千里点点头:“我知道你不会!假如我看走了眼,你那样干一次,我保证你以后都没有私活儿可以接。”
柳侠走到楼梯口,马千里关门的时候笑着说了一句:“我接私活儿赚外快的时候,你还在玩尿泥呢!”
柳侠心情特别轻松地回到家,把马千里的话给柳长青、柳魁、柳川学了一遍。
柳川说:“你们马队长这人绝对值得一交,放心吧,如果你能接下活儿,在荣泽范围内,没人敢赖你的钱。”
柳长青说:“还是打交道前先看清楚对方哩人品最关键,是那种不守信用哩,咱趁早离远点,比过后跟他们纠缠好。”
柳魁说:“孩儿,你还小着咧,可能看不透人,不过你记着一点,你自己硬气了,谁欺负你前就会先掂量掂量,咱把活儿给人家?c-h-a??,如果干完了想不给工钱,那咱不能认。”
柳侠说:“我知道,我可没打算给谁白做工。”
桑德山的采矿证还没拿到,也就是说这件事其实是八字还没一撇,柳侠的外快还没影儿,因为柳侠不可能给一个没有合法手续的矿做测量。
柳侠的轻松愉快是因为马千里对他接私活这件事的态度,如果马千里不在意,那即便他接不了桑德山这个工程,以后也有机会接其他的工程。
柳侠没急着给楚凤河回音,他得自己先把这事给考虑周全了再和楚凤河说。
那天,听到楚凤河的建议,他确实心里有点痒痒的,但最终打动他,让他在那么心虚内疚的心情下还能厚着脸皮去找马千里的,是他出来送楚凤河兄弟俩的时候,楚凤河对他说的话:
“柳侠,如果桑德山这个工程你能干好,咱们以后哩日子就都能宽绰很多,我能从他那里弄出来便宜煤,过不了几年我就能攒够钱,给俺小河买房子了,说不定,他定亲、结婚跟生孩儿做满月哩钱就都有了。
只要俺小河有一套房,再能顺顺当当哩结婚生孩儿,我就啥都不想了。”
楚凤河比柳凌还大一岁多,在农村已经过了结婚的最佳年龄,在他这样的年龄,连出身柳家岭的柳淼都有个柳福来在天天为他操心发愁,楚凤河却连个问一句的人都没有,就是这样的楚凤河,却在一直为了已经吃上商品粮、有了工资的楚小河而奔波忙碌。
柳侠觉得楚凤河对楚小河,就像大哥、三哥对他们几个弟弟,就像他对猫儿。
柳侠希望如果桑德山能拿到采矿证,自己能在不违背马千里的要求的情况下接到这个工程,为自己,也为楚凤河赚一大把。
他不想让楚凤河失望。
苏晓慧和柳葳有晚自习,半下午就回去了还带走了柳莘,柳莘粘柳葳特别厉害,宁愿自己一个人去坐在苏晓慧在荣泽高中的宿舍里等柳葳上晚自习,就为了大哥课间的时候可以去跟他玩一会儿,晚上他还可以跟着柳葳睡。
柳钰是和他们一起走的,他答应了马德英晚上回去继续加班。
猫儿和柳蕤一直坚持到再不走就迟到了才出门去学,柳侠当时看着猫儿那模样心疼坏了,如果不是怕被柳魁抓着把柄,他都想给猫儿请一晚上假了:就是两节晚自习嘛,猫儿在家学习效率还更高呢。
为了怕猫儿放学时急着回家又骑飞车,柳侠在他放学之前跑步来到了县中门口,等他和柳蕤都出来后,两个人在后面扶着自行车,让柳蕤学骑。
他们三人一进屋,柳侠和猫儿的腿就被柳?c-h-a??柳雷给抱住了:“小叔,哥哥,我还想跟您睡。”
柳侠和猫儿一看就知道这两个小家伙是跟柳川商量不成功,直接从他们两个这里下手了,柳侠觉得猫儿明天要上学,今天得好好睡觉,不太想让两个小阎王跟着他睡,但看两个小家伙眼巴巴的样子,他又不忍心拒绝。
猫儿也是同样的心思在考虑柳侠,他先拍板:“那您俩都跟着哥哥睡,不准去跟小叔捣乱,要是敢去跟小叔闹腾,马上扔出来。”
两个小阎王得意地看看柳川,欢天喜地就跑进了主卧,“压压床、压压床”的叫声马上就传了出来,一家人都习惯了两个小家伙的闹腾,这么高兴的时候也不想让他们不开心,就由着他们闹去了。
少了三个人,睡觉的地方宽敞多了。
柳蕤想跟秀梅睡一晚上,秀梅也惦记他的很,就答应了。
柳魁、柳川和柳侠、猫儿一起坐在主卧床上看着两个小家伙热闹够了,跟着猫儿躺进被窝儿,嘀嘀咕咕和猫儿又玩了一会儿,两个人就睡着了。
孙嫦娥进来,把柳雲抱走了,柳魁、柳川和柳侠他们又说了会儿话,柳川把柳雷也给抱走了。
柳魁对柳侠和猫儿说:“孩儿,明儿咱伯咱妈必须得走了,夜儿黑您这院子里半夜又车回来,您大嫂说咱妈一黑都没睡成 ,咱妈年纪大了,不能这么熬。
小莘也得上学,明儿他们都走,大哥再搁这里停两天,等星期四永芳他哥来了,我接了他俺俩再一起走。”
柳侠和猫儿心里失落的不得了,但也没办法,孙嫦娥的身体和柳莘上学都很重要,他们不能要求一家人什么都不顾在这里陪他们。
柳魁好歹还能多留两天,两个人心里多少好过了点。
他们两个都不知道,柳魁留下来,主要是昨天柳长春去老城桥头没找到那位算命的老先生,柳魁和柳长青、柳长春商量了一下,他多留两天,再去找找看,如果能找到,就再替柳侠算一卦。
柳长青安慰孙嫦娥的时候看似很轻松,但算卦的那么清楚明白地传达出柳侠可能会离婚的信息,他心里其实比谁都在意,尤其是那位老先生给猫儿算的还那么准。
以后的几天,柳魁每天除了做三顿饭,其他时间都是去泽河桥边等人,可一次也没等到。
星期四凌晨四点多,柳魁、柳川、柳侠一起在荣泽火车站接到了和妹妹永芳一样不算太高、胖乎乎的文永生。
文永生急不可耐地想早点见到妹妹,也想看看柳淼到底怎么样,一分钟都不愿意耽搁,柳家兄弟几个本来打算接到他后在荣泽先去饭店招待一顿的打算只好取消,一群人回到柳侠这里歇了一个多小时,吃了饭,六点半,柳魁和文永生一起坐公共汽车回了望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