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其实,如果这个案子让你很难受,”凯德到单位里放下了公文包,想了想,最后决定还是和艾瑞克说道,“你可以继续研究一下匿名者的事,或者看一些你博士生相关的资料。”
艾瑞克轻声嘀咕了一声:“我没事。”
“哟,怎么了?案子让我们的小新人难受了?”强尼从后面蹭上来搂着艾瑞克的肩膀。艾瑞克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清了清嗓子。
“我是说如果。”凯德压低了声音。
“只是晚上没睡好而已,”艾瑞克礼貌却疏离地推开了强尼,“我现在就很好。”
在强尼掐了掐他的肩膀转身走了之后,凯德笑的有些揶揄,小声开了个玩笑:“要知道,虽然玻璃高脚杯不贵,但你再碰翻点什么我们就得去采购餐具了。”
艾瑞克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飞快地说了一句:“谢谢你。”然后再也没人说话,但艾瑞克能感受到凯德正认真地看着他。
“那个,裙子——”他忽然觉得自己有必要打断一下这个尴尬的沉默,艾瑞克做了一个包在自己身上的动作,“来自哪个迪士尼公主也好、是谁做的也好,今天之前我会尽可能多地找到相关信息。”
凯德沉默地点了点头。
然而,艾瑞克在百货商场里跑遍了所有出售公主裙的店铺,也没有找到这两件裙子的品牌。
“我们没有这样的款式,抱歉。”最后一个少女裙专柜的销售小姐有些抱歉地将衣服还给了艾瑞克。
既然不是连锁品牌,那就应该是私人裁缝了。那样的裁缝店在纽约有很多,抱着碰碰运气的态度,艾瑞克在地图上标出了所有私人服装店,沿路一家一家地问了起来,希望或许有人能认出这两件衣服的手法或风格。
可惜一路下来除了偶尔姑娘暧昧的目光,艾瑞克并没有其他实质x_ing的收获。
“我只能说缝这身衣服的人,不管她是谁,一定是个熟练的老手。”
“她的针脚很细心。”
“这两件的工序其实要比一般的裙子复杂很多,价格不便宜吧?”
“我不知道这是谁的风格,但是,哇塞,这两条裙子真的很可爱啊!我也要给我闺女做两件这样的……”
……
我对天发誓,这是今天跑的最后一家店了!
艾瑞克也不知道这是今天他第几次发这样的誓了,但是一次又一次,他还是会强迫症似的在私人裁缝店前停下车,但实话是他再看到女装就要吐了。
从门口的名牌来看,这家裁缝店好像几十年前就存在了,但看起来生意实在不怎么样,模特身上那些连衣裙就连艾瑞克都能看出是老古董的款式,上面还积了厚厚一层灰。在时装界风起云涌的纽约,这种店能立足这么多年也是奇迹。
所以我为什么还要进去呢?
为什么呢?
艾瑞克一边骂骂咧咧地想着,一边推门走进了德力普太太的服装店,馥郁的熏香味扑鼻而来。
德力普太太头发全白了,厚厚的老花镜架在鼻子上让她的眼睛大得有些滑稽。她有些迷茫地看着艾瑞克,显然是没有料到竟然还有年轻人会造访自己的店铺。
艾瑞克说明了来意,将两件裙子递了过去。而老人把裙子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然后像所有人一样摇了摇头。
我就知道。艾瑞克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准备说一些客套话就走,却忽然被老人打断了。
“等等,”老裁缝推了推自己的老花镜,忽然有些惊喜地抬起了眉毛,“我虽然不知道这个裁缝是谁,但是我能认出领口袖口——这修边的方式是八十年代流行的针法。”
“嗯?”艾瑞克眼睛一亮,把脑袋凑了过去,虽然无论是哪个年代流行的针法,他都分辨不出来。
“这个人的针法很漂亮,”老n_ain_ai拉了拉手里的布料,颤颤巍巍地感叹道,“随着缝纫机一代一代的改良,已经很少有人愿意花更时间的时间用古老的方法了。”
“毕竟很耗时间,又不能卖更高的价钱,”说着老人低声笑了出来,“这种不划算的生意,谁还愿意做呀?”
“难道现在就没有裁缝用这种针法了么?”
“如果是为了赚钱,”老裁缝摇了摇头,“倒是那些怀旧的人自娱自乐或许还有吧。”
“你确定?八十年代?”艾瑞克觉得兴奋的感觉一下子在失望的荒野上燃烧了起来。
老裁缝慢吞吞地说道:“是啊,到九十年代就没有人再用这种针法了……”
艾瑞克扑上去给了老人一个过分热情的拥抱,连着说了好几声谢谢,拿起裙子就往门外跑,一边拨了凯德的电话,但是那边却显示正在通话中。
艾瑞克挂了电话,跳上车直接往局里开去,一个粗略的侧写正在他的脑子里缓缓成型。
凶手很有可能是一个裁缝,如果不是职业裁缝,她必然也有着十分娴熟的绣功,缝纫是平时的爱好。既然这样的针法早已不再用于商业用途,那么如此尽心尽力的作品非常有可能就是凶手亲手缝制的——它们不是商品,而是艺术品,并且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她认为那两个小女孩也是她的艺术品。
凶手最起码有四十岁了,或许他可以把年龄下限拉到三十五?
如果九十年代这个针法就不再流行了,凶手在八十年代就应该已经到了可以学习缝纫的年龄,或者说是,学习缝纫基本功的年龄——不过,万一她只是拥有一个沉迷于八十年代针法的老师呢?艾瑞克来回琢磨着自己的想法。
她有一定的精神障碍,或许在不清醒的时候并分不清小孩子和人偶娃娃的区别、却在造成伤害之后极度后悔?艾瑞克一直怀疑她是一个收藏型的连环杀手,而这类杀手开始作案之前都需要一个刺激。
比如,她或许丢失了一个对她来说很重要的、金发蓝眼睛的布娃娃,而她经常给那个娃娃做衣服……
不对,一个四十多岁的人怎么可能还整天想着一个曾经丢失的娃娃。忽然,一缕思绪在艾瑞克脑海里亮起。那或许是一个她失去的孩子!
凶手曾经也有一个金发蓝眼睛的女儿,而她也喜欢给女儿制作衣服,但是发生了一些事情,她永远地失去了那个女儿。或许失去的时候她女儿也是那个年龄,七到十岁之间……
那么她自己也一定是位白人女x_ing,这就对了,外表上她对孩子极有亲和力,不容易被怀疑。她估计还有自己的车,毕竟就算是昏迷的孩子要带走也不容易。
从前书里背过的东西在遥远的记忆里和他招手,艾瑞克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也开始喜欢上这份工作了。
凯德的电话还是不通,艾瑞克又给强尼打了一个,但是他的手机也正在通话中,艾瑞克一拳砸在了方向盘上,Come on,你们两个家伙到底在干嘛?
没准就在互相打电话。艾瑞克翻了个白眼。
他觉得自己心里还有一种怀疑,虽然毫无凭据。凶手或许是一位专门给小孩子做衣服的裁缝,或者是给娃娃做衣服的——那两个热爱娃娃,热爱公主裙的小女孩,这可以成为吸引她们的完美契机。
一念至此,艾瑞克又想转回费叶家看看那堆娃娃穿的衣服,那里面有没有八十年代的针法呢?
而这个时候,车里的显示屏亮了起来,凯德的来电。
“艾瑞克,抱歉刚才我在处理一些事情。”凯德一接起电话就飞快地说了起来,“法医那边又有了新的发现,他们现在有充分的证据认为,第二具小女孩尸体的防腐措施做得比上一具好了很多,也就是说——”
“她在练习。”几乎是同时,艾瑞克和凯德一起说了出来。
那些都是失败的作品,所以才不值得被收藏,所以才会被丢弃!
“没错,所以我们怀疑很快会有更多的受害者,直到她做出自己满意的作品。我们必须得在她再次下手之前把她找出来。”还没等艾瑞克分享自己最新的线索,凯德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时间紧迫,目前我们已经锁定了一个嫌疑人。”
“嗯?”艾瑞克把自己的想法暂时咽了下去,“谁?”
“她叫卡米莉亚·多明戈,28岁,多米尼加共和国来的难民。她同时出现在了游乐场和第一个小姑娘失踪的公园的环卫工人列表之上,唯一的一个。”凯德强调了一下“唯一”二字,“然后在查了这个人的背景之后,我们发现她还长期在医院兼职做周末的保洁。”
“不不不,等等,”艾瑞克脑子一乱,脱口而出,“你在说什么?多米尼加共和国?才二十八岁?那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啥?”面对艾瑞克果断的否认,凯德愣了愣,“你怎么知道?强尼已经带人去她家了,在找到其他证据之前我们可以逮捕她二十四小时。”
“几乎我今天遇到的所有人,都夸这两件衣服的手工一流,显然是专业的。而刚才一个老裁缝告诉我,那两件衣服的针脚是八十年代的针脚,从商业的角度看现在早就没有人用了。所以我觉得做这件衣服的一定不是一个年轻人。”艾瑞克说道,“28岁的难民为什么会知道美国八十年代的针脚,K,我觉得你们弄错了。”
“首先裁缝不一定是凶手本人,”凯德顿了顿,“其次,我不认为凭着一个老裁缝的一面之词就能给出侧写。但无论如何多明戈的嫌疑都是存在的。同时在这两个地方打工难道只是巧合?更何况,她在医院做保洁兼职给了她拿到大量福尔马林和苯/巴/比/妥的机会,她甚至能够学会一些其他保存尸体的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