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德瞥了一眼大门敞开的卧室,一张双人床,一份桌椅,一个大衣柜和一个小书架,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阳光透过朝西的大窗户,向屋里洒进了一地暖黄。这个时候,书桌上有什么东西亮晶晶地一闪,凯德忽然觉得心跳漏了一拍——摆放整齐的书桌上赫然立着一张“匿名者”的签名卡片,漆黑的眼眸直愣愣地对上了凯德的目光,金色的藤蔓上抹着金粉,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
明明知道这一定是个陷阱,凯德还是忍不住走了进去。
匿名者的卡片下整齐地叠放着厚厚一刀信纸,从纸张的泛黄程度来看,已经有好些年岁了,但纸上没什么多余的折痕,且边角完整,显然保存得很好。
凯德暂时把“匿名者”的卡片搁去一边,读起了最上面的第一封信,而当他的目光刚触及信的开头,就彻底愣住了——“亲爱的爸爸、妈妈和萨沙,见信好。”
他的心脏忽然开始不受控制地跳动了起来,明知道这种时候不应该分神,但凯德还是忍不住一字一句地看了下去。
字里行间的笔触稚|嫩极了,却一笔一划写得十分认真。
“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见面了,我很想念你们。米德曼神父和我说,通过教堂的邮箱你们就会收到我写的信,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讨厌姑妈。她就像学校里那些人一样,也会在背后说我是叛徒和间谍的孩子,但社工那里又不让我搬去别的地方住,真见鬼!
他们家基本不怎么吃r_ou_!好不容易上周他们烤了一只j-i,可香了。但是j-i刚端上来,傻|逼乔治就分走了两只j-i腿,然后姨夫切去了一对j-i翅,姑妈切走了背上的骨架,我只能吃一些剩下的胸脯r_ou_了,硬|邦|邦的没有味道,一点也不好吃。我知道这似乎也不是他们的错,但就是忽然觉得很难过。
是不是失去了j-i翅j-i腿的优先选择权,自己就一下子长大了?哦,萨沙你别生气,我是愿意把j-i腿让给你的,但是一点都不想让给乔治呀。
……
姑妈每天中午都给我包餐盒,但我只有一个冷冰冰的三明治——两片白面包,一片生菜叶,一层芝士和一片火腿r_ou_。我偷偷看过乔治的午餐盒,他的三明治可比我的厚了整整一倍!还有水果酸n_ai各种小包零食。姑妈说他们养我喂我,我应该对他们充满感激,而不是整天和她对着干。不过好消息是,我可能马上就能找到工作啦。等我有了钱,就可以给露比买她爱吃的狗粮了。
……”
最后的落款是“十分十分十分想你们的,亚奇”。
一个孩子柔软而悲伤的控诉,大约隔了十几年光y-in,才第一次传到了一个……真的会心疼他的人手里。
凯德来不及细看后面的信件,一寸有余厚的信纸在他拇指下飞快地翻过,扬起了一股被时光积压的尘埃味。
随着日期越来越往后,信件之间的时间间隔越来越长了,字体也慢慢褪去了圆|鼓|鼓的稚气,日渐棱角锋利。
凯德看了看收藏里的最后一封信,落款时间是七年以前。
“……
威尔的朋友认识一个人,和我年纪差不多。也不知道他倒霉惹了谁,反正就忽然被做掉了。他没有家人,估摸着也不会有人去注册他的死亡。
威尔说只要花点钱就可以帮我弄到他的社会安全号,那样我就可以去考大学啦。我还能编出一个家庭不幸却努力学习感天动地的故事,听说录取官最喜欢看这样的申请文书啦!
或许我的好运气真要来了吧,威尔还说干完这一笔就带我去佛罗里达的海边度假呢,听说那里的j-i尾酒和大虾都特别便宜。
不过,这单子我是不想让威尔接的。他说只是帮人过个货,约的下周三老地点多半也不会有什么差错。老橡树那儿我也去过几回,感觉万一出事了逃跑也方便。
这样一想,几千美金不拿白不拿。不过,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我让他碰这种东西了。
……”
凯德正看得入神,等听到有人进门的时候,才意识到掏枪已经来不及了。他下意识地矮身往窗口一个侧翻,与一枚麻醉针擦肩而过。等凯德单膝点地站定,一把枪已经稳稳地对准了来人。
“你终于来了,我可等你够久的。”
门口倚着门框站了一位二十出头的青年,纤长的身形,亚麻色的头发。大概是凯德刚才一直都在想着某个人吧,这一冲眼看过去,竟然有那么几份像亚奇。但这显然不是亚奇,却也不是此间屋子的主人,和强尼之前给他看的照片根本对不上号。
对方一枪不中也不着急,倒是有些好奇地上下打量了凯德一眼,嘴角咧开一抹冷笑:“有趣。你不是诺兰。”
凯德一言不发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缓缓退到窗口前,手中抢依然直指对方,慢条斯理地说道:“□□的效果没有那么快,你就算这次能够击中我,我依然可以杀了你。”
“我知道,所以没那必要了。”来人很大方地把□□扔在地上,拍了拍手,身后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两个蒙面人,两把带了□□的□□同时对准了凯德,“那现在呢?我是否有资格问一问你是谁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在来人身后的墙壁上,一个瞄准器的小红点飞快地闪动了起来,用摩斯码的频率拼出了五个字母,“COUNT”(倒计时)。
凯德十分识趣地举起了双手,对着来人说道:“好吧,你赢了。”
这个时候,墙上的小红点闪烁着拼出了一个“3”。
“诺兰……布拉齐尔·诺兰让我带一句话。”
“哦?什么话。”来人微微眯起眼睛,向身后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墙壁上的小红点闪烁着拼出了一个“2”。
“他让我和米德曼神父说……”凯德故意放慢了语速,看着小红点闪烁着拼出了“1”。
滴、答——
凯德在心底默读一秒,迅速抱头蹲下,身后的窗口即刻被打的四分五裂,玻璃哗啦啦地碎了他一身。一颗子弹飞过凯德的头顶径直穿过了年轻人的眉心,接着又斜斜地擦过了他身后一个蒙面人的颈部。于此同时,凯德从下往上击中了另外一个蒙面人握枪的手。
紧接着,又是一枚直径五厘米的圆筒□□从街道对面的楼里s_h_è 了进来,房间里炸开的气体顿时刺激得人涕泪横流。
凯德骂了一声脏话,连忙将信纸收进怀里,翻身从窗外跳了出去。他借着楼下两层凸起的空调外机缓冲了一下,好不狼狈地摔进了一楼的绿化带里。
在被泪水模糊的视野里,对面楼上似乎探出了一个毛茸茸的金色脑袋,向自己这个方向送了一个飞吻。亚奇收起武器,拉上兜帽,钻进窗户里就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自己都不相信我有回来填坑的一天,但是我真的写完了……
☆、54
之前还没好利索的腿伤似乎又开始撕心裂肺地痛了起来,从那些令人诧异的信件开始,一切就发生得太快了,凯德觉得自己摔得脑子似乎有点懵。
去追那个狗|日的金毛还是回去收拾残局?
如果能再次逮捕亚奇,自己回局里总算是有了一些交代,至少可以在局长面前挽救一下自己岌岌可危的可信度……但从刚才发生的事来看,终归是亚奇帮了他,而房里的那三人……凯德还没捋顺三方之间的关系,身体就已经替他做出了决定,他转身就往公寓大门跑去。
而当他刚一瘸一拐地跑到门口,看到的却是一辆飞速离开的黑色轿车,凯德开了两枪并没有打中车胎,恼火地重重踹了一脚公寓铁门,原本就伤着的腿更是钻心的疼:“cao!”
方才这一阵枪响,估摸着早就有人报警了。凯德黑着脸上楼巡视了一圈,拨通了局里的内线:“强尼,把这个小区的监控全部调出来,车牌我已经给你发过去了,这辆车给我追紧了。还有派几个人过来,这儿死了一个逃了两。”
“凯德·卡斯帕,我只是让你去带一个人,并没有让你带来一场枪战和一具尸体!”强尼一手重重地拍在了自己的额头上,哀嚎道,“难道现在我们在局里的处境还不够糟糕吗?你要我怎么和人解释——
“别废话,快过来认领尸体,确认身份,现场还有其他两人的血样可以收集,没准有案底。”
“过来认领尸体?!我他妈是你杀人的保姆吗?”强尼一边吼着一边抄起车钥匙,“为什么每次放你出去都要开枪见血?!回来就写辞职报告吧!”
“人不是我杀的,”凯德冷冷哼了一声,“见面说吧,情况有些复杂了。”
“那他|妈|的是谁?!”强尼倒吸一口冷气,心里隐约浮起一个不好的猜测。
“速来。”说完凯德就挂了电话,他静静地扫了一眼躺在地下的金发青年,一枚子弹正中眉心,那人都没来得及合上眼睛。方才压在信笺上的那张匿名者卡片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吹落在了地上,此时就静静地躺在那个男人身边,眼睛朝下,翻了个面。
也直到现在,凯德才发现那张卡片背面还有一句附言,方才他被信件的内容吸引,倒还真忘了这种卡片上每次都会有留言这茬。但这次留言的字体显然和以前不一样了,工整而又张扬的绿色花体字写道:“人生不过是一次次对童年的逃离与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