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我确实算喜欢音乐，第一把吉他是中学义卖上的卖品。大约是原主人兴起买的，学不下去便顺手贡献给班级，也可能是家里人的，管他呢。定价完全是扔，入门琴，外观也一般，看着闲置了很久，所以无人问津。
放学后我带着吉他去了步行街口的琴行校音，门面很小，还放了一组鼓和三角钢琴，就只剩两个凳子一个柜面的空间。以往这个时候总能听到老板练鼓，和近饭点的步行街格格不入。
那天没动静，踏进去才知道原来他在擦钢琴。说明来意后，他三两下调好递给我。
我问：“多少钱？”
他的眼神像我玷污了什么似的，可他明明除开玩音乐也是商人。他把手上的布甩向我，说：“帮我擦钢琴，明天来我教你调音。”
我接过，点头。
在我擦琴的时候他弹了几下琴键，钢琴的声音很亮也通透，但我没有学这个的条件。
他又按了一个音，问：“什么？”
我说：“低音so。”
他说：“行。”
后来老板成了我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音乐老师，教给我很多，是我最想感谢的人之一。去韩国前我有找他，发现琴行那已经变成一家门口许多人排队的n_ai茶店，联系后才知道步行街改建续租太高，他搬走了。
也许没人愿意第一把属于自己的乐器来源如此，但当时家里情况确实不允许我有更好的选择。
母亲身体开始出问题，每周都要去开中药压着，她起初怕我担心，凌晨起来煎药之后再偷偷倒掉药渣。她可能不觉得，但其实味道太过明显了，她没说我就没问，装着不知道。
单亲家庭虽然经济来源窄，不过教师固定工资、福利补贴和她周末寒暑假带的补课，加之我们花费向来不超，原本的生活也谈不上糟糕。
自从生病后支出几倍于先前，她不得不接下毕业班班主任，补课也多起来，这反而恶x_ing循环，她很累，身体越来越差。我看不下去，劝她不要硬撑，停一停去好好检查。她说，没办法，这些孩子要毕业了。
那年暑假她彻底倒下了，已经到要住院的程度。费用一天一天填，什么时候是头呢。
我生命里没有叫父亲的角色，我也并不渴望一个父亲，或者说至少现在不再渴望了。就算这么个人还存在，某天出现了，我不可能喊他一声爸爸。
父母之所以能称为父母，是因其对子女有养育之恩。只论亲缘的话，那太单薄了，尤其父亲。
我想去求外婆那可不可以暂时帮帮我们，但母亲早和亲族断了来往，我通过表姐找到外婆只得到一句“滚出去的时候说了不再要家里一分钱。”。
表姐后来塞给我点钱，她当时还在读大学，说是攒下的生活费再多也没了。我说，谢谢，会还给你的。她说，不用，升学宴也没请你妈妈。
那种迫于生活的压力把我和母亲按得死死的。
琴行老板收我暑假去帮他看店，发我工资，他经常三五天不在，说去采风，在店里的时候会教我东西。那会琴行几乎是我逃避现实的地方了，写作业，听歌，抄谱，练吉他，擦琴，任何事都比踏进医院快乐。
暑假勉强过去，再开学，我的生活走到了新路口，一个国内娱乐公司安排人在学校挑男孩。
第33章
和一个穿着猫猫睡衣的人，人手两袋东西，前后上楼，关键那个穿猫猫睡衣的还是位小偶像，舞台高盐，钓术精湛，日常表面撒娇卖软实际死拽死拽，这感觉挺神奇的。
项烨揣摩这感觉时突然发现自己大概从一开始就并没有把林羡远当爱豆来追，面对他的心态大多是“这小子”、“这小朋友”、“这孩子”，追比自己小的对先前的项烨来说怎么可能呢？不过林羡远很成熟，似乎比自己更要成熟。
门口`交换过眼神，彼此笑笑，楼道里两个人没说话，安静踏上级级台阶。
真好，特别有居家感，项烨想着，像普通情侣一样。
是个男孩子也不错，不然今天还得赔上两条手臂肌r_ou_。
吃完生煎项烨把四包食物收拾了一圈，准备去问林羡远午饭要怎么解决，发现小朋友裹着沙发毯团在上面呆着，没玩游戏很不科学。
“还行吗？你脸好红。”项烨过去坐边上想试试他的体温。
林羡远从毯子里伸出两只手捧住项烨的脸，手指冰凉，项烨偏头用唇蹭了蹭他手心，倒烫得很。
“发烧了？”项烨问。
对方却轻轻合上眼睛，睫毛跟着上眼睑颤动，突然间靠近，吓得项烨心律一顿。
但林羡远只是和他额头贴着额头，说：“感觉还好，有烫吗？”
不怎么烫，估计我现在比你烫点，项烨想，他调整回正常呼吸节奏，“还行，去医院吗？”
“别，昨天出门前吹了点风而已”林羡远松开他，起身说，“应该没什么事，我去睡会。”
于是小朋友理直气壮地霸占了他的床，项烨怕空调闷对呼吸道不好没开，把两床被子都给他甩上了。
“先等下，我看看有没有药。”
“好。”
他在二楼储物柜里找药箱，翻来翻去只有一盒头孢没过期，凑合着伺候完小祖宗项烨下楼无所事事，结果可能因为晚睡早起不小心也眯着了。
醒过来同时感受到脸颊凹陷半天没回弹，睁开眼睛林羡远的手指才移开，蹲在边上笑眯眯地看着他。
项烨盯他一眼，懵得潜意识支配大脑，转过脸把毯子蒙上妄图继续。
“好饿啊，晚饭怎么办？”林羡远问。
“嗯……”项烨揉揉眼睛醒神，“你好点吗？”
“复活了，所以好饿啊。”
“不然还是叫外卖吧……竟然已经这么晚了吗……”
大年二十九还送外卖的店真的活该他财源滚滚大吉大利四喜临门。
林羡远来得突然，项烨一个人待着挺丰富的但没准备两个人可以干什么，出门别说年前哪都人多真能玩的几乎没，主要和他不现实，在家又除了长毛就是长蘑菇。
“有家用机，一起吗？不过游戏碟不多，我不大玩。”项烨问他。
“刚吃好饭没多久就坐着打游戏，会胖的。”
然而说这话的小朋友分明坐在沙发上玩手机！项烨忍不住呛他：“也没见您有腹肌啊。”
“是吗，”林羡远揉揉肚子，“那你为什么不会胖？”
“家族遗传。”虽然项烨并没有理清他问话的前后逻辑。
“约个夜跑好了，有合适的地方么？”林羡远问。
地方有是有，小区人工湖周围一圈铺了塑胶跑道，每天六七点左右会有些中老年绕着那慢走。
夜……夜跑，夜散步勉强可以考虑一下。
但项烨还是跟他一起换了长袖T运动裤，准备出门时看表都十点半了。
开门前，林羡远直接撩起衣服下摆，问：“还是有点的吧？”
“有有有。”有伤风化，有害健康，项烨不知道小朋友这么在意，零下天还撩衣服真的祖宗。
林羡远可能觉得他并没有完全信服，捉起项烨手腕让他实地考察，项烨借机爽完一把顺便帮这人把衣摆拉了下来。
第34章
说起来换衣服的时候蛮尴尬的，林羡远行李箱放在他衣帽间，带的衣服也同样他柜子里全有，不过还是挑了风格不同的T出门。
下楼梯项烨从口袋摸了俩口罩出来，递给林羡远一个，“挺冷的，戴着吧。”
小朋友两手c-h-a着兜，点点头抽手接过去。
这小区向来安静，每天最吵的时候是早晨鸟叫，本身饭后在跑道散步的人就不多，更别说这个点。
跑道边每五十米一个矮路灯，湖面映着灯，微波漾着亮，四周的楼被树和绿化带挡住，全隐在暗里，星星对上海来讲算奢求，远处天空满是紫红色城市光。
跟着林羡远绕湖跑三圈已经是极限了，但此时此刻的感觉让项烨很享受。
像置身宇宙中心，只有我和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要被自己酸气宛如绿包彩虹糖的矫情诗意笑死了。
身上刚跟随运动热起来，天冷，风不大，空气吸进肺里是清清凉凉的。项烨莫名就发现了跑步的好处，可以想很多很多，身体机械地跑着，大脑都绕银河系几周回来了。
他这会儿速度慢了下来，湖不小，一圈也不知道多少米，刚跑的时候数过路灯，数着数着就忘了。看着林羡远往前跑过去的背影，追是追不上的，反正没力气追，那就看着吧，他放慢脚步停在原地调匀呼吸。
小爱豆跑了不多远发现项烨没跟边上，停下来回头找他。
项烨当时想，为什么没带相机，这场景太漂亮了。
“休息会？或者回去？”林羡远几步过来，问他。
项烨抬手看表，“十二点了，回去吧。”
“好。”
两人并肩往回走，林羡远摘了右边耳机给项烨塞上，“听听看，我写的demo。”
十五秒，只有吉他一个轨，两遍项烨大概会哼了，林羡远切到别的歌，说：“接受夸奖。”
“还没成型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