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吗。”
张佳乐心里提起的一口气终于放下了。他弯下腰拿过红花油的瓶子，又扳过她的脚踝来细看了遍：“怎么这么不小心？”
“是你自己太一惊一乍了吧？”叶秋反问。
“呃，小秦那话说得不清不楚的，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张佳乐干咳一声，“好啦，都这样了，这几天你就别再出门了。”
她却皱眉：“不好。”
“你还想去网吧？”张佳乐诧异。
“反正没人认得出我，有什么不可以的？”
“俱乐部里又不是没网，干嘛非要跑出去玩呢……”他不得其解，随口说了一句，“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叶秋把卷起的裤腿一点点放下，抬起头来，对上他的视线。看上去不动声色，张佳乐却感觉她好像有话要说。
“怎么了？”他不禁把声音放软了些。
“其实，”叶秋沉吟着开了口，“我一直在思考一些事情，特别是最近……”
她说得又慢又拖沓，听在张佳乐耳中，不知怎么突然有些心乱。
“可能我应该更早想清楚的。这样下去毕竟不是办法，该找个时间好好谈了。”叶秋看着他，慎重地选择用词，“关于以后——”
“以后的事，”张佳乐突兀地打断了她的话，眉眼间流露出些许烦躁，“我想过了，现在不适合。你知道，我现在必须集中注意力，把心思放在比赛上。”
她愣了一下：“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张佳乐支吾了一下，肩膀垮下来，一声叹息。他没想这么快交代的，显然他们两个对此都还没做好准备。
“我还没想清楚……正因为如此，现在才不能分心。”
高强度的职业联赛可不是谈情说爱的好时机。
叶秋沉默了一会儿，心里是理解了的。
“所以，你现在还没什么想法吗？”她问。
张佳乐缓慢而沉重地摇了摇头。
“其实我也是。”叶秋的视线落到了地板上，语气中也难得有些挫败，但依然冷静无比，“我本来想，有——”
“想什么？”张佳乐下意识地追问道。
“本来有件事想和你说，”她说得很迟疑，目光也有些飘忽，“一直没有机会，找不到机会……”
如果换个场合，张佳乐绝对会发现她此时的犹豫是罕见得很不正常的，但偏偏他也同样心思不宁，错过了这个细节。
“哦，好事坏事？”他换了个尽可能显得轻松的口吻。
“可能不太好。”叶秋想了想说。
“哦……那还是算了吧？”张佳乐镇定地笑了一下，“这个月状态还不错，别影响了。”
叶秋静静地点了点头：“那就算了。”
张佳乐离开房间的时候，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叶秋蜷起腿坐在床边，保持着原先的姿势一动不动，沉思一般地注视着某处。
某一瞬间，他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
九月份开赛，霸图战队势不可挡，夺冠呼声一片。
当然，骂声也是一片。
在其他队员关怀的眼神下，备受集火的张佳乐看上去却浑不在意，从练习到赛前模拟，再到场上发挥，全都无可挑剔，次次和韩文清争MVP。
“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林敬言心情复杂地慨叹，筷子夹起焖虾，又放下，反复数次，仿若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你不吃的话给我。”韩文清看不下去了，手中的筷子蠢蠢欲动。
于是，林敬言痛快地了结了那只可怜的大虾，吃完了，往另一边的桌子指了指，压低声音：“看。”
韩文清顺着方向看过去。那边是张新杰常坐的位置，因为他众所周知的习惯，一般人是不会和他坐一块吃饭的。
但令他们都意外的是，他对面现在却坐着叶秋，咬着酸n_ai的吸管，好像在等他。
“张佳乐呢？”
“不知道啊，吃完先回去了吧？”林敬言小声说，“叶秋怎么和新杰……”
他们以前关系都还不错，但那是建立在叶秋单身——至少，是他们不知道叶秋脱单了的基础上，稍微亲近一些的表现也无碍。
难道——
“小吵怡情？”林敬言用口型说着。
“不知道。”韩文清皱眉。
张新杰一顿严谨的晚餐终于结束，叶秋将一盘水果推到他面前，他疑惑地抬眼，示以询问。
“不吃吗？”她从牙签盒里倒出两根牙签，一根叉在苹果块上，一根戳破了一颗葡萄，拣起来往自己嘴里送。
“有什么事？”张新杰直接问。
“跟你聊个问题，”叶秋很快又说，“哦，‘请教’可能更准确点？”
“你说。”张新杰端坐，严阵以待。
“唉，像你这样的x_ing格，”她手心托着腮帮，一眼不眨地望着他，“要考虑人生大事的话，是不是会做好周全的计划？”
张新杰依旧疑惑：“事无绝对。对未来规划肯定有的，我也会尽己所能，避免一切脱出轨道的意外出现。”
“如果脱轨了呢？”叶秋追问。
对面的摩羯座颇感意外，对此，他慎重地思索了一会儿，才回答：“这就要看具体的事情了。在目前的各种可能x_ing下，我会控制自己不被其他因素干扰，而且，我有把握能让自己顺利回到正轨——”
“真冷酷呀，新杰，”叶秋感叹，“对自己也是。”
“这不是冷酷，”张新杰一丝不苟地纠正，“是计划x_ing。超出自我控制的东西，八成不会有好的发展方向，人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和激情做出自己无法预料的事情，这不理智。也是我的认知。”
“好吧，就算你是对的，”她姑且颔首，“那么，有例外吗？”
张新杰在她的注视下，丝毫不显慌乱，回答却慢了半拍。
“客观来看，会有的。”
“比方说呢？”
过了一会儿，他缓慢地摇头：“我还没想到。”
“……所以，总的来说，你建议走常规路，是吗？”叶秋继续戳葡萄，“对你而言，生活中还没有出现非让自己打破常理不可的例外？”
“你有什么非常规的打算？”张新杰微微皱眉，敏锐起来。
叶秋摇摇头，站起身，端走了水果盘的同时说道：“打扰你啦。”
*
张新杰后来还是觉得隐约不对劲。
他仔细把自己的回答重新过滤了一遍，然后找到了一处漏洞。他忘记了，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一点：在联赛赛场上，一切都是难以预料的。
就算他做了再多的准备，考量，把所有的资料都翻来覆去地嚼碎，到比赛的时候，都很可能完全失效。
张新杰微微懊恼地叹了口气：他怎么就忘记了呢？他面对的叶秋，就是最能够给他们造出这样麻烦的人啊。
洗漱完毕，临睡前，他看了看桌上的闹钟，犹豫了一下。
要不要去提醒张佳乐别玩手机玩到那么晚呢？——职业选手群的聊天记录和微博上的发言显示，他常常会拖到很晚才睡。
作息不好，对视力也不好。
但这个时间……他同样担心会打扰到他们的休息。
思索再三，张新杰拿出手机给张佳乐发了一条微信：“注意精神，早睡。”
“……”张佳乐很快回来一串省略号。
这时，张新杰又想起之前叶秋跟自己的对话，他觉得有必要跟对方提醒几句。
“你和叶秋最近还好吧？”
“嗯？挺好的呀。怎么？”
“我想，她的退役期还没过，现在却住在俱乐部里，这样的氛围下，是不是……”
“嗯，这个我也想过，总有些不方便，”张佳乐直接发了一段语音，“再过两轮是百花主场，我打算问她要不要一起过去。”
张新杰一边得出叶秋大概在洗澡的结论，一边因疑惑而皱眉：“百花主场？你没问题么……”
“没事！”张佳乐说得很潇洒，“那边我也熟嘛，机会难得，我想带她再出去逛逛。”
“你觉得没问题就行。”张新杰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沉吟片刻，“我会提前和经理打招呼的。”
……
然而，叶秋拒绝了。
“你现在这样，在那边露面，要是被以前的粉丝发现了，想过什么后果吗？”
“呃，没这么倒霉吧？”张佳乐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