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文这才放下心来,嘱咐了简单几句,就挂了电话。
宿舍里大家都已经来了,他推门进了宿舍,只听见罗杨大声嚷道:“同学你走错了宿舍了吧?”
舒文:……
然后宿舍里爆发了一阵大笑,罗杨一只手捂着肚子,一只手还不听地拍着桌子:“不是舒文同学,你这两个月是去非洲溜达了一圈吗?”
舒文道:“去你的,我只是去了趟西藏,防晒没做好而已。”
“哟嚯,朝圣啊?”室长起哄。
“打工。”舒文笑了笑,把行李箱推到一边,开始动手整理书桌。
“这是谁的东西?”舒文指了指自己书桌上的一个米黄色的纸袋子。
“霍未师兄给你的,你那时候还没来。”罗杨嚼着黄瓜蹭到他身边,“你好像跟霍未很熟啊。”
舒文把袋子打开,里面放了一个包装得极好看的盒子,舒文打开一看,盒子里放的是一串小叶紫檀。舒文还记得他第一次在闹市里见到这串小叶紫檀时,他确实被吸引住了,周遭人山人海熙熙攘攘他仿佛看不见也听不见一般,眼里心里只有这串珠子。
可是实在太贵,他身上没有多少钱,再爱也只好放弃。没想到……
“霍未师兄送你这玩意儿干嘛?”罗杨表示不理解。
舒文道:“工资。”
“啥?”
舒文面带笑意,却不肯再多说半句。
舒文不说,罗杨也觉得没意思,嚼着黄瓜回了自己座位上。
大三的舒文实在算不上轻松,先是院里一个新的课题,在霍未的推荐下他正式入了组,然后在九月底社团开始招新,他作为一社之长,必须起表率作用,只得伴着早到的寒风在招新广场上摆个摊位,和叶静姝在风里吹了两天,然后英勇感冒了。社团的招新一结束,上半年的论文接踵而至,舒文只好忙课题的同时写论文,每天搞得疲惫不堪。
相比起来,同样大三的闫亮可以说轻松的有点令人发指了,这一年闫亮不仅课少作业少,连社团的工作都慢慢移交给了新的干事,他整天无所事事,在宿舍里玩着游戏。
天气渐渐变冷,林荫大道的银杏树绿了又黄,一场秋雨之后,银杏叶落了一地,舒文裹紧了衣服,抱着书举着伞顶着风去图书馆还书。
那是十月的最后一个星期五,狂风暴雨下了一整天,天空布满压抑的乌云。舒文还完书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正看见叶静姝一个人站在图书馆门口,焦急地看着外面的大雨。
“没带伞吗?”舒文走到她身边,轻声问她。
“早上来上课的时候还没下雨,就给忘了。”
舒文沉默了会,道:“姜衡来接你吗?”
叶静姝愣了愣,抬头看了舒文一眼,沮丧道:“不来。”
舒文看她的样子,心想,难道他们分手了?
“吃饭了吗?”叶静姝问他。
“没有,一起去吧。”舒文撑开伞,两个人并肩走进了雨幕。
雨实在太大了,这么小的伞根本起不来什么作用,刚走出去几步,就淋了一身雨。好在食堂离图书馆不太远,两个人到了食堂,点了瓦罐汤暖暖身子。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叶静姝不说服,舒文也不好意思开口,只得安静地喝着汤。叶静姝慢腾腾地喝着汤,直到一碗汤下了肚,她才道:“你跟他真的太不一样了。”
舒文皱了皱眉,表示没明白她的意思。
“我是说姜衡啊,他从来不会安安静静地吃饭,吃东西的时候总是说个不停。”叶静姝看着舒文拿勺的手一顿,她不慌不忙地拿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其实我一直不明白,师兄为什么会和他……”她突然顿住,显然是没想好更为准确的词来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
舒文垂眸看着眼前的食物,嘲讽道:“你是真的不明白?”
叶静姝看着他,摇了摇头。
“他没有跟你说过吗?”
叶静姝道:“从来没有提过。”
舒文放下勺子:“以前你们总是形影不离的,现在为什么……”
叶静姝盯着他看了半晌,苦笑道:“师兄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舒文挑眉看她。
“他搬去了新校区,我们现在,异地恋啊。”
搬去新校区了?
他猛然发现自己已经有大半年没有听到过任何关于姜衡的消息了,姜衡像是彻底撤离了他的世界,他们不再有事没事地见一面,然后闹得不欢而散。而关于姜衡的消失,他几乎一点感觉都没有。
舒文尴尬地笑了笑,道:“我们很久都没联系了。”
“明天的周会师兄会来吗?”叶静姝突然问道。
“我……”舒文犹豫着。
“师兄来吧,这几个月都是我主持的周会,无聊死了。”
舒文点了点头,把那句“我还有论文没写好”的借口咽了下去。
第二天的周会,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书法社社长舒文终于出现了,这一次社团成员来得特别齐,好几个准备退位让贤的部长也来了,社团的日常活动除了日常授课,还开了个茶话会。
姜衡也来了,他坐在最后一排靠门的位置,一只手撑着下巴,盯着窗外那只半秃的梧桐树发呆。
他前面坐着两个大一的小女生,小师妹这是第一次见到舒文,有些犯花痴。
“哇塞社长好帅啊~”一个女孩子小声地对身边的朋友说。
“就说来书法社没错吧。”女生压低声音,对同伴说道,“咱们后面这个也很帅啊。”
“显然社长气质更好嘛。”她刚说完这句话,一抬头就看见眉清目秀的社长竟然朝她看了看,她脸一红,凑到同伴耳边说道,“他在看这边。”
同伴假装不经意地朝讲台上望去,社长已经站到了副社长身边了。
“诶,话说,你有没有觉得……”女生抬头看向讲台,语气带着疑惑,“社长和副社长长得有些像啊,特别是眼睛,发现没?”
“是吗?”
她们两个人正兴致勃勃地说着,完全没有注意到这番话已经被身后的大帅哥偷听了个完完全全。
姜衡的视线在讲台上两人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始终没能体会到她们嘴里所谓的眼睛像。
讲台上的副社长突然朝着她们两个人笑了笑,两个人心虚地低下头,终于闭了嘴。
茶话会开到最后,一年露一次面的老教授拄着拐棍进了教室,为这次活动做了总结,最后还宣布了一个消息,他要开一次字画展,愿意参加的同学可以先投稿,选中了就会作为优秀作品展出,若是卖出去的话,收益也会作为公益基金,用来资助贫困山区的孩子开设书法班。
这个消息一出,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教室一下子炸翻了天,老教授摸着胡子满意地离开了。
社团教室太吵了,舒文把叶静姝和社团其他几个部长叫了出来,几个人站在走廊上吃着风,简单地讨论了一下投稿的细节,大家说了小半个小时,终于确定了最后的流程。叶静姝拿着笔记进教室宣布了投稿流程。
舒文倚在门边认真听着,目光不经意扫过教室的一个角落,他的视线便不经意地和一直盯着他看的姜衡对上了。
姜衡就坐在第一排靠窗的位置,他一脸迷茫地看向他,眼睛里好像溢满了说不出的哀伤。
舒文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他头一撇,和姜衡错开了视线。
之后的聚餐舒文千推万辞还是没能逃掉,一群人吵吵闹闹拥着去了火锅店,又是啤酒又是火锅地吃了两个小时。
出了火锅店大家都有些醉了,不知道哪个不怕死地提出要去唱K,舒文又被强行带到了KTV。
酒精地刺激下,这群年轻人的情绪被放大了无数倍,五光十色的包厢里,大家抱在一起鬼哭狼嚎了起来。
舒文喝得有些醉了,他昨晚赶论文到凌晨四点,实在算不上睡足了,喝完酒之后又困得要命。一进包厢,他几乎倒头就要睡着了。
醉意朦胧中,他感觉有人在他身上盖了件衣服,他的脑袋被放在一个有些硬又有些软的东西上,硌得他脖子有些痛,他不安地动了动,很快又陷入昏迷。
姜衡低下头,怜惜地盯着大腿上舒文的脸,腿上的人不安地扭了扭,细长的睫毛动了动,挣扎着要睁开眼,脑袋一歪又沉沉睡去。
四周的声音在姜衡听起来也没那么吵了,他把挺直的背往沙发上一靠,疲惫地合上了眼。
可他没能睡着。
他感觉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倒不是因为想的东西少了,而是因为他脑子里装的东西太多了。他和舒文不曾见面的半年多里,他总是忍不住想要打听舒文的消息,和叶静姝聊天时开始多了试探,经常偷看简单的QQ空间,企图从只言片语里推断出关于舒文的点点滴滴。他知道舒文跟舒欣去了西藏,于是他在舒欣的空间里看到了霍未的身影,他的心如一池被风吹皱吹浑的春水,只要有风就无法静下来。
他喜欢舒文,此喜欢是彼喜欢吗?
他无数次想到这一层,便不敢再细思下去了。
闫亮目瞪口呆地看着姜衡脱下大衣盖在了舒文身上,舒文还躺在姜衡的腿上,手已经无意识地抱住了姜衡的大腿。
闫亮的视线在包厢里搜索了一圈,他看到叶静姝正蹲在点歌台旁边点着歌,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KTV这个小沙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