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是害羞……他一开始确实挺害羞的,秦百川拷给他的影视资料,他只敢自己看。不过后来他就见怪不怪了,跟秦百川一起看都没问题,只要口味别太重……
要说是担心安全问题,秦百川是个医生,比他还爱干净。
所以他到底在紧张什么呢?各方面都没有风险,这件事有百利而无一害。
可能他怕的就是“未知”吧。一件从没做过的事,它将会给你什么感觉,根本无法想象。
就像何其从没想象到,自己会发出这样的声音,还会用手去抓秦百川的后背。
秦百川疼得皱起眉,把何其的手拉下来按在床上。
何其挣了一下,没挣出来,只能求他:“别……别按着我……”
秦百川没松手:“为什么不剪指甲?”
何其脑袋昏昏,理解他这句话也吃力,输出的接近乱码:“忘了……嗯……上周,上周剪过……”
秦百川俯身吻了吻他:“乖,下次记得剪指甲,剪了指甲就让你抓。”
何其想说我现在剪行不行,没说出来,秦百川的吐息搔着他的脸,引诱着他所有血管的末梢都在和心跳一起搏动。
那感觉,何其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单细胞生物,在温暖的大河中随着激流翻滚,然后和另一只单细胞生物相遇,融合在了一起。
傍晚了,何其从半睡半醒中挣扎着醒过来,摸了摸身边,秦百川不在。
他喊了一声:“百川?”
嗓子哑了,声音低微得他自己都听不到。
扶着腰坐起来,何其清了清嗓子,又喊了一声:“百川?”
这次声音发出来了,秦百川也听到了,推门进来,带着一块蛋糕。
何其爱吃甜,欢天喜地接过来,拿小叉子戳着上头的黄桃问:“怎么想起来买蛋糕了?”
秦百川不假思索:“庆祝你成年呀。”
“你……”何其气结,偏偏不知该怎么反驳。
秦百川又道:“真的,这是好事,该庆祝一下的。”
何其想了想:“也对,是得好好庆祝……下次咱俩换换位置怎么样?”
“行啊,”秦百川面无惧色,“今天晚上我就能在下边。”
“……”何其白了他一眼,一口一口把黄桃都吃掉,然后才说出来一句:“滚。”
第17章 17.宴席
6月5号,又到了何其复诊的日子。
吃早饭的时候,秦百川说:“要不你把就诊卡给我,我直接开了药给你带回来,你就不用来回跑了。”
何其本来想答应,想想又觉得不妥:“我还是得化验吧,一旦肝功能肾功能有问题呢。”
秦百川想说化验而已,你在社区医院化验一下也行,转念一想,今晚他值班回不来,何其去复诊,他俩今天就能再见几面,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7点50他俩一块到了医院,秦百川去诊室换衣服,何其去挂号。
8点钟开诊,何其第一个进来,瞥了秦百川一眼,把挂号条放到张达桌上,问了一声“张大夫好”。
张达幸灾乐祸地去看秦百川,秦百川露出惭愧的微笑,假装抬不起头来。
他们现在是因为介绍对象而闹翻的老同学,得好好演下去,不能在张达面前露了馅。
下午何其取了胸片和化验结果,到诊室一看,张达没在,秦百川正给别的病人开药呢。
何其就坐到张达桌子旁边问:“秦大夫,您知道张大夫去哪了吗?”
秦百川偷空看了他一眼,答道:“来了几个发热的小孩,张大夫帮着筛查去了,你等一会吧,再有十分钟他就能回来。”
何其说:“好。”然后低头去看自己的化验单,试图从里面找出一项超标的来。
幸好现在带着口罩,何其想,不然我这一脸痴汉笑就都被秦百川看见了。
秦百川的那个病人走了,暂时也没别人进来,他端着杯子站起来,晃悠到饮水机那去接水。
水接满了他也不转身,背对着何其问:“今天晚上有事吗?”
何其没出声,过了一会才说:“有啊,想你。”
秦百川杯子刚送到嘴边,听到这话差点喷出来。
何其听着他那一声呛咳,有点满意了——没办法,秦百川太爱c-h-a科打诨,见招拆招根本不管用,只能先下手为强。
几分钟后张达回来了,进屋一看,这俩人就在那坐着,谁也不理谁。
张达瞬间使命感爆棚,赶紧救场:“哎呀何博士,等半天了吧?”
何其看着他摇摇头:“没有,辛苦你了张大夫。”
张达经过秦百川身边,又幸灾乐祸地哼笑一声,秦百川转过身去,假装去翻柜子里的档案,憋笑憋得肩膀都在抖。
张达看了何其的片子,又拿出之前几次的片子看了看,说恢复得不错,就是右肺上还有一点点结核,还得继续吃药,药不能停。
何其点点头:“都听您的。”
秦百川想到今后何其的这句话就都说给张达听了,扶着额头有点后悔。
何其取了处方,谢过张达,也不去看秦百川,径直往外走。
秦百川只看到他笑弯了的眼睛。
从医院出来,何其坐公交回到家,把药放下,把晚上的药吃了,又出了门。
进了六月,就已经是夏天了。现在是整个夏天里最舒服的一段时间,傍晚暖风袭人,又不至于一动一身汗。
理工大学离他家不远,何其没走多久,就到了学校附近的一家酒店。
他的导师从国外回来了,今晚是师门的接风宴。
何其的导师叫岳永智,今年刚满50岁,作为教授,算是到了事业的成熟期。今天来的只是在校的学生,本硕博凑到一起,也坐了一大桌。
除开一个博后,何其就是辈分最大的了。可惜他这个师兄不争气,延毕不说,还休学消失了半年,不少人见到他都有点意外,可能本以为他不会来吧。
这顿饭是两个研究生师弟张罗的,何其来得挺早,也不愿意多说话,默默地把自己的存在感降低。
直到人来齐了,该落座了,岳永智问了一句:“何其呢?何其!”
何其才跟门口的服务员交待完,坐到岳永智身边。
岳永智端着杯子讲了几句,一桌人站起来碰了个杯,坐下之后就一个个去敬岳永智。
何其等博后敬完,他就去敬。岳永智问他身体怎么样了,何其挺惭愧,说:“谢谢您关心,恢复得挺好的了。”
岳永智点点头:“没问题了就尽快回学校来,把论文好好改改,12月的答辩一定要过。”
何其只能称是,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毕竟半年没见了,一群学生岳老师长岳老师短地打听国外的情况,打听完了又开始汇报项目的进度、论文的进度、找工作的情况。
何其延毕之后正好碰上他父母病重,岳永智毕竟是他父亲的学生,也就不再要求何其给项目干那么多活,一来二去,何其就从这些项目里都退出了。
如今他神隐了半年,项目什么的跟他是彻底没有关系了,论文一团乱麻他半年没去碰,也就没什么好汇报的,坐在那端着杯子陪着,有人来敬他就敬回去,辗转将近两个小时,总算把这顿饭吃完。
散场后他送导师回家,好在岳永智家不远,何其抱着师弟师妹买的两束花,把老师一直送到小区门口。
岳永智一路都没怎么说话,临别才嘱咐了何其一句:“论文要抓紧时间改。”
何其点点头,岳永智又提起了何其的父亲:“何老师去世的时候,我在国外,没能送他一程,改天你带我去看看他吧。”
何其说好,把花交给岳永智:“您辛苦了,早点休息。”
回到家里,何其开了电脑,点开毕业论文的文件夹,曾经写过改过的无数个版本都躺在里面,那股在无数次熬夜中积累起来的焦虑又朝他扑来。
他父亲是研究控制理论的,从一开始就想让何其也走这条路,无奈何其没那份天资,只能去搞控制工程。
结果工程这条路他走得也是疲于奔命,跟着导师做了三年网络控制和图像跟踪,毕业论文写的网络控制。
搞出技术突破是指望不上了,他能做的只有总结技术应用中的各种细节,把现有技术的流程不断地优化。
这些工作在他父亲看来都是埋首于细枝末节的无用功,何其也知道,自己此生可能都无法达到父亲的那个高度了。
上高中的时候,他父亲就把自己研究成果给他看,说实话,那时的何其并没有多想,只是觉得子承父业,他肯定也能做出这样的东西来。
可惜实践的过程就是一个不断打脸的过程,何其的信心被磨没了,还是不愿意放弃,直到硕士论文定稿的时候,看着自己写出来的东西,他才终于肯承认,自己竭尽全力也无法成为父亲那样的人了。
无法在理论上有所建树,无法去摘天上那些闪耀着的星星了。
既然这样,再学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呢?
何其想不出这个问题的答案,继续做科研没有意义,去工作、去当个技术的搬运工,好像也没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