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段莉娜的弟弟打来了电话,威胁说:“康伟业,你对我的父母做得太绝情了。你出门给我当心一点!”康伟业的电话是录音电话,他的手下立刻拿着录音去了派出所。他们说:“康总您放心,保管一下子拍媳他。”警察出动了。老的小的也都出动了。领导方面不仅段莉娜单位的出动了,康伟业过去的老处长也受段莉娜之托来找了他。段莉娜来到公司,撬开了他的抽屉和柜子,所有的信件被翻得一塌糊涂。幸好时代进步了,他与林珠使用的是电话联络而淘汰了通信的方式。进步的高科技时代使段莉娜一无所获,自然也使康伟业死里逃生。段莉娜又暗中收买他公司的职员。老梅主动上jiāo给康伟业一枚huáng金戒指,报告说段莉娜在贿赂她,想让她说出康伟业是不是另外有女人了。老梅用一种特务的忠诚神态凑近康伟业,低低对他说:“我没有说,我说您没有,我说您不是那样的人。”康伟业成了他自己公司的花边新闻,他的职员们的眼神里都闪动着兴奋的亮光,这一道道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他身后追随。所有发生的这一切,令康伟业窘态百出,欲哭无泪,他只不过想离婚而已。婚,既然可以结,当然也就可以离,再正常不过的了。天下有数不清的人离过婚,他又不是在做一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情,怎么这事情一摊到他的头上就如此的糟糕?林珠在电话里每一次都要问亲爱的我什么时侯可以见到你?康伟业总是说:“快了,宝贝。”康伟业不想把这乱七八糟的一切告诉林珠,她宁可自己承担一切痛苦也不愿意向林珠诉苦,向一个女人诉苦。他与林珠创造的是另外一个新天地,他要确保新天地的纯净与美好。好在买楼与装修房子也是一件耗神费时的事情,林珠知道这个。她的口气里倒没有催促康伟业的意思,有的只是恩爱与思念。林珠越是恩爱他思念他,康伟业就越是有压力,他必须尽快地解决旧的婚姻,不然就太对不起林珠了。混战持续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打打停停,停停打打,段莉娜一直躺在幕后,似乎要用游击战和持久战拖垮康伟业。
康伟业的朋友给他参谋说你呀你,你还是太老实了,擒贼要擒王,你是与段莉娜离婚又不是与这些人离婚,不要理睬其他任何人,直接找段莉娜谈,让她开个价,现在这些huáng脸婆不肯离婚不就是要钱吗?不失不得,给她钱!三个月没有见面的康伟业段莉娜夫妇见了面。三个月的战争使康伟业和段莉娜都消瘦了许多,女人更经不起折磨,段莉娜的白发都在鬓角出现了。不过段莉娜的jīng神却是不倒的,她翘起二郎腿,高扬着下颌,双手抱在胸前,目光炯炯有神。“钱?”段莉娜轻蔑地说:“康伟业!你真的以为钱是万能的吗?请你计算一下,多少钱能够买回我的青chūn?多少钱值得上我付出的情和义?多少钱能够还我一个完整的家庭?多少钱能够让我的女儿不失去她的亲生父亲?”康伟业不再与段莉娜理论什么,只是说:“为了康的妮,我们最后协议离婚,如果你实在不配合,事情到了法院就由不得你了。”段莉娜说:“好!既然你铁心要离婚,我成全你。我给你两个条件,你可以任意选一个,你要么把那个女人带给我看看,钱,我就分毫不要了;要么一次性给我五百万。你就看着办吧。”康伟业摊了摊手,一句话说不出来。他遇上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女人。段莉娜忽地朝康伟业难为情地笑了一下,说:“你为难了?我可以换一个条件,不过我有点说不出口。你过来,不要看我,我在你耳边说,好吗?”康伟业困惑地靠近了段莉娜,段莉娜凑近过来,冷不防一口咬住了康伟业的耳朵。康伟业疼得大叫大跳,段莉娜松开口,嘴唇上沾满了康伟业的鲜血。她依然微笑着,悄声对康伟业说:“这只是一个警告。康伟业,如果我发现你是为了哪一个女人,我一定会杀了她!”
第十四章
康伟业的爱情被愁云惨雾笼罩了,他怎么装也装不出从前的模样。在机场,林珠一见到康伟业感觉就不对。林珠问:“你怎么啦?”康伟业说:“我没有怎么。”分别了几个月,他们都朝思暮想地盼望着见面的这一瞬间,见面的情形和话语他们都设想了千百次,就是没有想到见了面会是这样的。林珠着急,再一次地问:“你怎么了嘛?”康伟业焦躁地说:“我是没有怎么。”康伟业不想把段莉娜咬他一口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包括林珠。他没有必要让林珠担惊受怕。
林珠倒是猜出了几分实情,她说:“离婚不顺利是吗?”康伟业:“是的。”林珠啧地在康伟业的面颊上亲了一下,说:“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嘛,没有关系的,我这不是来到你身边了吗?什么都不能影响我们的幸福和欢乐,对吗?”康伟业说:“对。”康伟业一只手掌握方向盘,腾出一只手摸了摸林珠的脸。他想林珠太年轻了,哪里懂得幸福和欢乐都是很脆弱的东西,一点风chuī草动就能够影响它们,何况段莉娜血淋淋的威胁。到了湖梦,康伟业不让林珠马上下车,他熄了发动机,像猎犬一样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好一会儿,当他确信了没有跟踪没有危险,他才让林珠下了车。一下车,康伟业拉着林珠就往楼里钻。林珠说:“我想着看周围的环境。”康伟业没有理睬她。林珠的感觉就更不好了,噘起了嘴,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好在他们很快就进入了他们的新居,好在这新居来之不易。它绝非草木,它是他们的泪水、理想和期待,是他们的过去与将来,是感情的深入和高cháo,是在这个世界上完全属于他们俩的小世界。康伟业要开门了,钥匙晃dàng着,发出轻轻的清脆的金属碰撞声,这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dàng漾开去,勾起了人心中说不出的感动。林珠抱住康伟业的腰,把头埋在了他的背上。湖梦的新居呈现在他们面前:优良的木质地板,落地大玻璃窗,软包装的墙裙,大盆的常绿植物;林珠的照片在新居里微笑,衣架上挂着丝绸的睡衣,餐厅的桌子放着随时可以吃的水果,沙发旁边的茶几上一盏台灯点亮了温馨的家庭气氛。康伟业把一只锦盒送给林珠,里头装的是房产证和一串崭新的钥匙。林珠打开锦盒看到了康伟业送给她的礼物,“哇”的一声惊叹,高兴地扑倒在地上,假装晕了过去。他们的爱情感觉回来了,从北京的长城饭店直接通到了这里,其他的时间和在那些时间里所发生的一切不快都退缩到了九霄云外。康伟业和林珠在地板上热烈地滚了一通,然后坐在沙发上喝茶,喜悦地看着林珠在房间里跑来跑去。林珠这里看看那里瞅瞅,拉起窗帘亲亲,拿起他们的拖鞋也亲亲,打开了电视机打开了热水器打开了所有的灯。林珠在卫生间洗浴,兴奋地直叫唤,不住地嚷道:“伟业:这是我的家啊!”“伟业,今天是我终生难忘的日子昭!”“伟业,我们得好好地庆贺它一番!”一个漂亮女人在卫生间哗哗地冲热水澡,她快乐的声音使整套房子生机勃勃;沐浴液的芳香从门缝里溜出来,弥漫在男人的空气中,这才是正常的美好的家庭啊!康伟业在自己的脸上用力地掳了两把,大有成就感和幸福感。尽管黑云压城,他要做的事情他还是做到了。应该说他是一个比较了不起的男人,不说非常了不起,说比较了不起总是可以的吧?林珠出来了,她竟然变成了一个美丽的新娘。她穿着一袭线条流畅的洁白婚纱,头发挽成了发髻,眼睛里媚波dàng漾,猫步走到康伟业的面前。做出一个冷艳的造型。音响里正好放着凯丽·金的萨克斯名曲《回家》,康伟业报以热烈的掌声。林珠说:“走吧新郎。”康伟业说:“去哪里?”说完康伟业意识到林珠是要出去吃饭。他连忙说,“我们回家了,我们不去饭店。我已经买了很多菜,我们一起下厨好吗?”“下厨?做菜?”林珠说。林珠的眼睛顿时睁得很大,晶亮的光芒一点一点地从她的眸子里黯淡下去,灰色的失望一点一点地布满她的整个脸庞。康伟业的解释像话外音一样在另一个空间响起,他说:“我们不能够去饭店,武汉有太多的人认识我。我们目前千万不能bào露。”康伟业的解释丝毫不能阻止林珠情绪的变化。林珠萎顿下来,她一点不顾惜华贵的婚纱,就那么双腿一跪,坐在了地板上。康伟业说:“今天我们一块儿下厨不是很有意义吗?”林珠说:“什么意义?象征我们日后水远地柴米油盐?你怎么像一个小市民似的。”康伟业的惊愕并不亚于林珠。他想,在这种时刻,在他千辛万苦地创造了一个新的家并且把它奉送给了林珠的情况下,林珠对他怎么可以如此地出言不逊、没轻没重?他迁就她呢还是教训她?康伟业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林珠说话了,她说:“对不起,伟业,以前我们没有机会谈到这些琐事,现在我们生活在一起了,我想我得坦率地告诉你,我不会做菜,我也不愿意做菜,我非常讨厌油烟。油烟对皮肤、头发和健康都有极大的损害,而且做中国菜太làng费时间了。我的主张是煮一个jī蛋,面包夹香肠就行了,想吃复杂的菜就去餐馆。从小我就看着我妈妈终日辛劳在厨房里,她的身上和我们家里永远都散发着难闻的油烟和菜肴的气味,我曾发誓我这辈子绝不重蹈我妈妈的覆辙。伟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康伟业说:“明白了。”他明白了,他也承认林珠选择的生活方式不无道理。但是他已经吃了四十多年的米饭和热腾腾的炒菜,他吃得很香。他母亲在厨房里的劳作是全家人生活乐趣的源泉,他母亲劳作的身影在康伟业眼里是最美好的女性形象之一。康伟业绝对不能够接受日复一日的煮jī蛋和面包。康伟业说:“那好,你先休息,我来做饭。”林珠说:“为什么?你为什么一定要做饭?我不喜欢看到一个大男人在厨房忙碌。今天实际上是我们的婚礼,你应该穿上礼服带我去最好的饭店。我不在乎bào露,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今天你从机场到这里的一系列表现够谨慎的了,谨慎得近乎委琐。这不是你的做派,别人只会猜测我怀疑我,说我是二奶是jì女。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因为我爱你呀!”林珠从地板上一跃而起,激愤地走到康伟业的面前,直楞楞地盯着他的眼睛,等待着他的表态。康伟业当然不愿意与林珠发生争执,但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由着林珠的性子出去招摇。林珠这一代人是无法理解段莉娜的,自然她也就无法想象他们所面临的危险。这一下,康伟业又发现了林珠性格的另一面。她不是少不更事,不是没轻没重,她就是这样的人,就是这样的人生观。康伟业没有说话,他默默地伸出双臂把林珠抱进了怀里。为了不让林珠难堪,为了不使自己身上和屋里有异味,康伟业钻进厨房一会儿就出来了。他没有系上围裙,男人的形象保持得很好。他们这顿具有历史意义的重大的晚宴简单到只有几个盐水煮jī蛋和一盘生huáng瓜。林珠早已换下了婚纱,穿着松垮垮的休闲衫,qiáng打jīng神坐到了餐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