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还歌深深吸口气,啥也没说。那些“走了就是走了,走去哪里不知道”的人,是真的没人知道,还是没人在意去向?他们都还活着吗?抽一顿鞭子不会死,泡了水伤口感染也保证不会死?身体好的不会死,身体弱的保证不会死?打一打捆一捆不会死,吊在横梁上玩x_ing窒息保证不会死?法医界这种x_ing窒息导致意外身亡的案例多了,尤海极有可能就是其中之一,只是没有直接证据证实这件事和于南望有关系,包括王一寒的死……
白还歌把Andy替他点的那根烟吸了一口,呛得咳嗽,放下烟端着杯子喝口酒,用手臂挡住自己的脸向后靠在沙发上,俨然是遭受了惨痛打击失恋的少年模样。一场来不及说出口便被无情打碎的暗恋,还卷入好几场命案,白还歌不信命,也觉得自己未免负彩中得太多太倒霉。
Andy温言劝慰:“不过于总没跟你玩过这个,也说不定对你就是真的。他喜欢玩什么和他爱什么不一样的,再喜欢的玩具也是玩具,真爱着就会疼惜了。缘分是深是浅,你得自己把握着。我能跟你说的就这么多,你可千万别跟于总说你来过。”
白还歌用袖子抹了把脸点点头,小声道:“我一定不说,你也不会说吧。”
Andy大度一笑,向白还歌伸出一根小指:“要不要拉勾?”
白还歌愁眉苦脸地也笑了笑,竟真的伸出小指和Andy拉了两下,Andy看他笑了,伸手在他头上揉了两把,状如长兄抚慰幼弟,十分亲切。
白还歌眯着眼睛享受了两秒钟来自陌生人的慰藉,然后起身道谢告辞。Andy即刻又恢复成恭谨模样,认真送白还歌下楼,喊服务生替白还歌叫车。
两人隔窗道别,Andy微笑着向白还歌招手,所有礼节一丝不苟,直至白还歌看不见他为止。白还歌转身靠在后座上疲惫地掏出手机,那上面是Andy进浴室之前赤裸的侧影,他偷偷拍下来的。臂上那典型的捆缚伤清晰可见,白还歌看了又看关上手机,他想他似乎应该直接找局长谈一谈。
白还歌特地确认了祁蓝不在宿舍才回去。为了防止万一,他悄悄在祁蓝手机上装了一个定位软件,此时定位显示祁蓝在郊外,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于南望的别墅。这件事不能多想,想了心痛欲碎。白还歌把手机掏出来,反复播放Andy说的话,Andy介绍那些x_ing虐道具,介绍那根玩窒息游戏的横杆,他提到于南望喜欢和尤海一起玩这个游戏,提到王一寒也是从那家店里被于南望领走……
信息量太大了,白还歌打开窗户吹冷风,他需要镇定一下。
手机里的自己低声说:“我喜欢他,可我不知道他喜欢的和我想的不一样,我不知道他会喜欢这个,我一直都不知道……”
他借戏演戏,戏是假的,情是真的。他喜欢祁蓝,他前所未有地确定自己是那么喜欢祁蓝,可是他没想到祁蓝喜欢的竟不是他,而是另一个男人。
曾经的青梅竹马岁月静好是转瞬即逝的笑料,他曾以为自己是主角,其实只是个小丑,真正的主角登场,他就该灰溜溜从台侧退开,退到灯火阑珊处,只有从背后眺望的份儿。看真正的主角在一起说笑,看他们拥抱,看他们分享彼此生命中每一件美好。
而与自己无关。
黑卡VIP密室的冲击太大了,这才是于南望的真实面目,白还歌不知道祁蓝竟然会喜欢那样的爱,他打死也想不到。
“这是傻话。他能对你好跟对别人好不冲突啊。人和人之间有个缘分在,多与少,厚与薄,那都是注定的,越强求散得越快……”
Andy在手机里劝,声音柔柔的,弄惯了风月的男妓劝着萍水相逢的一个痴情少年,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虚话,也是真真切切的大实话。祁蓝是对白还歌好,掏心掏肺的好,白还歌敢肯定自己要是断了腿,祁蓝绝不吝砍了自己的腿给他续上。
可这也并不耽误祁蓝会对于南望好,他肯砍一条腿给白还歌,也肯把另外一条腿砍给于南望,更说不定连头都肯给他割了去。
白还歌低声呻吟道:“你对别人更好,就是对我不好……”
Andy在录音里劝:“……你何苦钻这个牛角尖……缘分尽了,就得想开点儿……”
白还歌痛苦地捂住耳朵蹲下去,他明白Andy的话是在情感漩涡中唯一的真理。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在这颠倒涅槃的舞台上,七情六欲的浊流中,唯有无情无义才能保全自己。他从不曾想过有一天会和祁蓝走到这个地步,那份他自以为最珍贵的友谊早已演化成单恋的爱情,然而社会准则、伦理道德、工作关系,处处都是牵绊,不只对他,对祁蓝是同样的牵绊。他知道这段恋情不容于世,便一厢情愿地拒绝承认这件事。可不管他承认不承认,爱情吸吮着他心头殷殷的血,在暗夜里开出烈烈的花。
友谊可以共享,爱情怎能平分?
他从祁蓝的抽屉里摸出一包烟来,抽出一根点上,狠狠地吸一口,又呛又辣,眼睛瞬间流出泪来。他拼死把那口烟咽下去再喷出来,又吸了一口,眼睛在烟雾的刺激下持续流泪,只觉得整个身体都随着这些泪水流得空了。
他抽完这根烟,关上窗户,洗脸刷牙,回到桌前仔细思考自己面对的问题,彻夜未眠。
Andy收工,开着宝马X3离开凤凰台,他没有回家,而是按手机指示来到一家24小时营业的肯德基,进门点了一份套餐走到店铺最深处坐下来吃。他吃了一半,身后响起一个声音:“来了?”
Andy没有回头,喝口橙汁把嘴里的汉堡冲下去,很温和地回答:“来了。”
“你确定是白还歌?”身后传来咀嚼薯条的声音。
“跟您给我的照片一样,相貌都对得上。”
“他的目的是什么?”咀嚼薯条的声音更大了,Andy能想象是大把大把塞进口中去的。
“他对我说他是于南望的情人,想了解于南望除他之外还有多少床伴,有什么嗜好。”
“你怎么说?”声音有点艰难,大概薯条塞太满,随后是吸溜吸溜喝饮料的声音。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Andy啜了口橙汁,低着头微笑,“关于于总的一切。”
身后那人发出低沉嘶哑的笑声,问道:“白还歌怎么说?”
“他看起来很痛苦,就像面临一场失恋。依常规,我劝了劝他。”Andy回想起白还歌那张俊秀的面容,微红的眼圈,他替他吹头发时温柔有条理的手,Andy并不反感这位年轻客人,他甚至不介意白还歌也用鞭子打他几下。这位客人和于南望有本质区别,就算打也会止于调情,而不是像于南望驯兽般狠揍发泄。
“白还歌有没有特别注意的问题?”
“他问了于南望喜欢的游戏,以及都在那里见过什么人,我都说了,而且说明了他和尤海玩什么,王一寒也是从这里出去的。另外我身上的伤他看了又看。”
“他还说了什么?”
“没有了。”Andy并没有说他对白还歌的怀疑,白还歌在看他伤痕时,问他“是怎么造成的”,这样的口气太像医生或警察。不过跟他也没多大关系,他并不清楚金主为什么最近要他注意等着有没有这样一个人来,他已经完成他的任务,该结账了。
“你做的不错。顺便问一句,白还歌给你多少?”
“他只付了包间费和酒水钱。”Andy轻声笑,“来查情敌的,本身已经受挫了,我不想多要。”
身后那人咯咯地笑起来,一只肥厚的手向后伸来,拍了拍Andy肩膀:“不错,很不错。”
Andy趁势道:“于南望有了白还歌,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来过,我是不是能退休了?这一行本来工作年限就不长,在于南望那里损耗更快。”
身后那人道:“退休?可以的,可以的。你今晚去找个人,完成最后一个任务,他替我给你结账,你就可以退休了,我给你这个数。”
肥厚的手伸过来,手机计算器上显示着一个相当可观的数字,Andy想了想答应了,那手塞过来一张写着地址的纸条,叮嘱Andy一小时内一定赶到,同时抄走了Andy桌上来不及吃的薯条和红豆派,继续踞案大嚼。
Andy笑一笑,起身离去,在出门前借着明亮温暖的灯光自拍了一张,看看造型尚好,于是安心启程。
第72章
白还歌把王一寒、尤海的尸检记录、Andy谈话录音的文字整理等等资料都打印装订成册,放在一个棕色牛皮纸袋里,谨慎地封好了,捧着这沉甸甸的证据直奔局长办公室。
唯一要顾虑的是如何把祁蓝从这件案子中洗刷出来。白还歌思来想去,祁蓝曾经奉命保护证人,他没有轻举妄动,是避免打Cao惊蛇。
这个理由给局长是够了,但一直让白还歌心里忐忑不安的是祁蓝这个家伙会不会傻到为了于南望反水。
在祁蓝一口咬定自己跟于南望没关系之前,即使看见他们在车震,白还歌也可以自欺欺人地说这只是一场雄x_ing荷尔蒙导致的放荡游戏,而祁蓝欲盖弥彰的否认只是彻底坦白了他对于南望的情感已经远远不止一个炮友那么简单。
少年相识,十年至交,现在祁蓝竟肯为了于南望欺骗自己,远近亲疏一目了然,白还歌心灰意冷得一度想辞职走人,永不再见。但他职责仍在,祁蓝可以不要他,他却不能见死不救。那是祁蓝,是他从少年时代在心底盛了十几年的祁蓝啊!
祁蓝守着于南望,就如守着个火花四溅的火药桶。今天他是天堂,转瞬就变地狱。凭祁蓝那平滑如肌r_ou_的脑沟回,说不定哪天就跟尤海王一寒一个下场了——这混蛋还死活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