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寻死的不是我是你!我是你亲妈所以来拦着你找死!”于夫人倒吼回去,声音尖利得像划着玻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要反水,要找个新靠山,把廖恒广交出去,你想抱着新主子重新上岸,你前脚说自首进去,后脚就当污点证人了!再把廖恒广的钱交给了新主子保平安——你得先保证新主子别被廖恒广吃了!黑吃黑的故事天天演,你有多大把握保证你不是被吃的那一个!你又有多大把握跟新主子脚下的旧奴才争宠!你个自以为是的混!蛋!”
于夫人凄厉的声音划过祁蓝耳膜,在脑海深处蹿着嗡嗡作响:“这趟浑水你沾一天,除非扒层皮重新投胎,不然一辈子别想上岸!你心里是明白的很,还编套瞎话骗这个小警察!你打错了主意于南望!你干不过廖恒广,你也抱不上更合适的主子,是因为你的心没那么硬了!你被这个狐狸精迷昏了头,你这王八蛋!有你之前收拾那些情人的狠劲儿,在省里你就弄死廖恒广了,还回来哭什么委屈!”
有那么一瞬间,于南望看起来想扑过去按住于夫人的嘴,但祁蓝抓住了他,祁蓝的手指深深陷入于南望的小臂中,几乎要捏断了他的臂骨。于夫人愤怒中乱骂一气,也顾不得字斟句酌,句句直指祁蓝让于南望色令智昏,自取灭亡。
于南望尖叫起来:“妈!妈!我求求您不要再说了!”他在祁蓝手掌里挣扎,渐渐跪了下去。而于夫人头发凌乱,随着嘶喊不断摆动手臂,几根头发拖进嘴里,带出一丝唾液,已经完全失了日常的风度:“我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说啊!你爸这个窝囊废,得罪了人只能跑路,我拼老命把你扶起来,你还使劲儿往地上躺!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我恨死你们这些姓于的了!你舍不得这个男人,越跟他厮混越心软,他存在本身就能害死你你知道吗!”
于南望绝望地撑在地上:“妈,是我要祁蓝,不是他要我,他不会害我,你放过他吧!”
于夫人放声大笑:“好啊,你在害他,你告诉我,廖恒广会干掉谁?是你,还是他!是谁毁了凤凰台?是谁挪了十个亿?是谁该出手时不出手,啊!”赶上两步,一脚踢在于南望胸口,把他踹得坐在地上,“廖恒广揭你老底跟你要钱你拿不出,在那里就该做了他!什么叫夜长梦多!你清了他,才能抱别人大腿,不然谁都知道你是廖恒广身前一条狗,他不倒干净了,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聚齐一批人,谁敢收留你!”
于南望双臂撑在地上往后挪:“妈,我杀不了他,我杀不了人!”挪着挪着躲到祁蓝身后,带着哭腔向于夫人喊道:“我杀不了人!你别让我干这个了!我不干了!”
于夫人盯着于南望的眼神半是愤怒半疯狂:“你再说一遍你杀不了人?你???”目光喷火,几乎要把于南望烧死。
于南望抱着祁蓝一条腿拼命冲于夫人喊了一嗓子:“我杀不了人!你杀了我吧!”
于夫人想冲上来再踹他一脚,祁蓝轻轻一拦,把于夫人拦在一米之外,左手向下抓起于南望肩膀把他拖出来,低声道:“你其实并不是打算去自首,对吗。”
第99章 恳求
“老公你听我说,我肯定会自首,但自首也要将功折罪对吗!我肯定要拿出诚意来对吗!”于南望狼狈万分,祁蓝道:“之后呢?”
“之后……法院怎么判,我就怎么办……”于南望只觉得祁蓝脸色太平静,比歇斯底里的于夫人更吓人,说话时嘴唇都发抖。
“你知道法院判不了你,监狱也关不了你,廖恒广的钱,你不打算充国库,是想当赎罪费给下一个能代替廖恒广主宰你命运的上位者,对吗?”
“我一个老百姓,法院怎么判不了我……就是老公你也罩不住啊……”于南望绝望地抵抗着,试图绝地求生。他抓着祁蓝的手,祁蓝没把手夺走,但也没反握回去,就那么冷冷地让于南望抓着,手指僵硬。
于夫人冷笑道:“儿子,游戏已经结束,你错失良机,没能力再跟廖恒广抗衡了。也别指望这个警察能跟你一条心,你们从根上就不是同路人。看开些,嗯?”她此时情绪看起来稳定许多,向着祁蓝道:“祁警官,见笑了。您得理解做母亲的心情,看着儿子自寻死路,总要做点什么。”
祁蓝静静地望着于夫人:“冯女士,那么您现在是想做些什么呢?”
“我儿子在认识你之前虽然荒唐,至少还不失大局为上。自从他为了接近你挪了不该用的钱,一切就都失控了。”于夫人眯起眼睛,“祁警官,我得承认你看上去非常正直,勇敢,还很富有正义感,几乎颠覆了很久以来我对你们这个职业的看法。你跟南望天生不是一路人,他有他的命运和责任,你有你的。强扭的瓜不甜,自己乐意也不甜,命不能逆,也改不了,懂吗?”
祁蓝微笑一下:“冯女士,我只知道国法和纪律,我是无神论者,不太信命。当然了,您有您的立场,我知道您肯定要为儿子着想,可以理解。”
于夫人道:“不仅是为他着想,也是为我自己着想,更为所有靠着我们活着的人着想。南望一直清楚丛林规则,他也乐于遵守丛林规则,这世界从来不会因为你变成一滩屎就没人踩在你头上,不过是故意不故意的区别,而人一旦被踩在地皮上,几代人十几代人都难以翻身。”
祁蓝道:“您说得有一定道理,不过人类社会和丛林规则还是有区别,不然您一进来就会开枪崩掉我,何必跟我说这么多。”
于夫人笑了,这笑容居然十分赞许:“你比我想象中聪明,祁警官,所以更应该明白南望不会跟你去自首的,他不是束手待毙的人。为了你也不会。他只想得到,从来不舍得失去,除非他自己不想要。我从小到大哪怕想要一朵小红花,也得努力争取,为着弥补我童年的缺憾,我对儿子无比娇纵,他从小到大,要什么东西什么人都得来太容易,厌倦抛弃得也快。你确实是唯一的。”她点点头,“你改变了他,不,是他以为你改变了他,其实没有。”
于夫人摘下自己一枚长长的翡翠坠子用力去掰,坠子下的黄金受力,先变形了,坠子晃了又晃,始终没动。于夫人松开手,翡翠水润依旧,造型却已经变得乱糟糟。于夫人道:“你是翡翠,南望是黄金,他可以依附于你的形状,但终归是扛不起任何外力,很快就会顺势而动保全自己。而你——”于夫人张开手让那坠子落地,“啪擦”一声,坠子正面着地,当场摔成三截。
她笑了笑:“你们怎么可能在一起。”
于南望跪着爬过去把那几块碎翡翠捡起来拢在掌心望着于夫人道:“您放心,我保证能用金子给它重新镶好,还会更好。”
于夫人居高临下以悲悯的目光扫视于南望:“孩子,你为什么不死心呢。你想镶,也得问祁警官愿意不愿意。他要是一直被你骗着也算了,现在你的计划你的罪证他都知道,你说他会不会去告发你呢。哦,他自己就是警察,不用告发,回去召集人马直接来拘捕你就行了。我没说错吧祁警官。”
祁蓝抿着嘴,他嘴唇干了,干疼,眼底也干疼,他没说话,只是拳头暗暗捏紧了,捏得骨骼隐隐作痛。
于南望呻吟一声:“妈……您这是要逼死我……”
于夫人惨然一笑:“我有什么办法?都说养虎为患,你还把虎养在床上,怪谁?”
“您本可以不过来。”于南望双手撑地跪在地上,低着头,声音嗡嗡的。于夫人森然道:“你还是怪我揭穿你的骗局对吗?你们不是同路人,早揭穿早解脱。就算你这次计划成功,他还能被你骗一辈子不开窍?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儿子。”
“至少让我死得有个缓冲。”于南望苦笑,拳头在地面上狠狠一捶,“妈,您真是我亲妈!您就这么恨我跟他在一起?”
“够了!你这个懦弱的小孩!”于夫人声音不似前度尖利,变得深沉喑哑,充满愤怒的力量:“你没有能力驾驭全局,也没有一辈子说谎不露马脚的本事。为什么我反对你们在一起?他在改变你!你欲望依旧却失去了辅佐欲望的能力!你的狠辣呢?刚愎自用呢!冷漠无情呢!不用一年前的你,就是三个月前的你挨了廖恒广的耳光都会想办法让克鲁斯做掉他!但你现在在想什么?你在想退路,你在想怎样跟你的小情人双宿双飞,他是警察,你要上岸你要洗白你要重新做人了,你洗得白吗!幼稚!单纯!愚蠢!蠢!我叫你认清这一切,也叫他认清你!你不要摇摆不定,那条路你上不去,你得在这边的路上飞到死!别撕了羽毛硬学鱼游泳,下水能淹死你,回来你又没了翅膀两头耽误,这不是一桩买卖,这是命!你的命!”
室内突然陷入静寂,只有于南望呼呼的喘气声,片刻后,反倒是祁蓝开口道:“冯女士还有其他要交代的吗?”
于夫人略带悲悯地看了他一眼:“祁警官,你这孩子很好,南望配不上你。可惜,他是我儿子,我得保他。”
祁蓝点点头:“我懂。”
于夫人脚步后撤,克鲁斯向前走了两步,来到祁蓝面前,向祁蓝微微颔首致意。祁蓝没动,没还礼,向于南望道:“于总,介绍一下你家的保镖,打死过多少人?”
于南望突然猛扑起来挡在克鲁斯和祁蓝之间,绝望地向于夫人求情:“妈!妈!您放过祁蓝吧,我什么都听您的!您放过祁蓝吧!”
于夫人叹口气:“南望,你是真的变傻了?不是我不放过他,是你的小情人不肯放过你。不信你问他,能不能做到立刻回北京读书,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