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浪边 作者:凉蝉【完结】(53)

2019-07-02  作者|标签:凉蝉 甜文 情有独钟

  他想更改报告上“摄影”那个位置的名字。

  “改成会长吧。”张敬说得小心翼翼,“会长做的工作比较多,除了数据和一部分内容是我们的之外,其他基本都是会长和副会长去做的。”

  办公室里陷入了沉默。

  指导老师没有再看两人,目光回到了电脑屏幕上。电脑正等待着刻录光盘。

  喻冬和张敬分外紧张。

  这个计划中最大的变数,就是指导老师是否愿意接受他们的建议。

  会长是高二尖子班的学生,上高中以来参加了不少生物竞赛,奖牌和奖状一堆堆。喻冬打听到他升上高三之后准备参加大学的自主招生,而在他获得的所有荣誉里,唯独没有这一个创新大赛的奖项。

  这太吸引人了。

  三中的生物协会,也从来没有获得过创新大赛的任何奖项。

  一个难得的荣誉,和这个荣誉对一位优秀学生的助力。

  以及这一切对指导老师的帮助,她的评级,她的评优……

  喻冬和张敬像是两位稚嫩的赌徒,他们用自己的方式,在进行一场猜不出输赢的赌博。

  沉默维持了很久很久,指导老师终于转过头,对着他俩伸出手。

  “底片呢?”

  喻冬和张敬同时松了一口气。

  两人根本忍不住,飞快对视一眼,紧张地笑了笑。

  指导老师显然认为这种笑是可理解的:“小小年纪,想法怎么这么多?”

  张敬从书包里掏出底片,交到老师手中。

  底片已经冲印过,一张张散落在桌面上。指导老师显然非常谨慎,她拿起底片,对着已经冲印出来的照片一张张对比察看,以确定张敬给的不是假底片。

  很幸运。她紧绷的精神渐渐放松了。底片与照片一模一样。

  这个时候,她才真心实意笑起来。

  “张敬,你来做标本小组组长是合适的。”她起身拍拍张敬的肩膀,“而且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竞选会长或者副会长。你的师兄肯定也会投你一票。”

  张敬嘿嘿地笑了,他脑门上都是汗,在灯光里反s_h_è 出亮晶晶的光。

  生物协会参加创新大赛的报告,一路过关斩将,直接冲入了决赛。

  报喜的海报贴在宣传栏上,宋丰丰早上来训练的时候,看到关初阳在宣传栏前站了很久。

  报告的参与人上不止没有关初阳的名字,甚至也没有张敬的名字。“摄影”那一栏,写的是生物协会会长的大名。

  “拿了奖的话是加30分吗?”宋丰丰凑过去问她。

  关初阳:“不知道。”

  她转身走了几步,又急匆匆冲回来,指着报喜的海报大声问宋丰丰:“张敬到底在想什么啊!”

  宋丰丰吓了一跳。在他印象里,关初阳没有过这么激动的时刻。

  “那是他的东西!他拍的照片!”关初阳是真的气坏了,“怎么能随便给人!”

  “我不知道。你直接去问他吧。”宋丰丰不敢多说,蹬着车跑了。

  张敬和喻冬的计划他其实是听过的。但当时并没想到真的能实施。

  光盘邮寄出去的那天,张敬和喻冬全都脸色苍白,像是兴奋过头,又像是怀着恐惧。两人在宋丰丰家里打游戏,一点点地把这个计划告诉宋丰丰。宋丰丰吓得脸都白了:“你们疯了!”

  “暂时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喻冬倒还冷静一点,“我觉得这个挺好的。”

  宋丰丰忍不住拿起教科书在喻冬脑袋上戳了又戳:“你不要再骗人了。再说底片都给出去了,张敬如果还要翻盘说照片是他拍的,那也说不通啊。”

  “假的。”张敬在天台上应他。

  宋丰丰跑出房间,呆了片刻才问:“什么假的?”

  张敬正用个小炉子烧起炭火,拿着个晒干的鱿鱼在烤。他坐着一张小凳子,凳子上还刻着“郑随波”三个字,是郑随波参加木工协会的作品,喻冬带给宋丰丰的。

  张敬咬着烤酥了的鱿鱼爪子,在嘴巴里嚼嚼:“底片,是假的。”

  三月底,宋丰丰带着行李和队友们一起出发,到邻省去参加华南地区中学生足球联赛了。

  四月初,创新大赛的赛果出来,三中生物协会的报告获得了全国金奖。

  收到消息后不久,张敬和喻冬往创新大赛组委会邮寄了一份挂号信。

  没过多久,生物协会的报告被要求抽回重新审查。这次审查的关键,是报告中提交的全部海螺实拍照片。

  “照片当然是真的!”指导老师带着底片飞到北京,把这个重要证据交给组委会,“这是我学生拍的照片,底片在这里,完全没有造假可能。”

  组委会的工作人员便冲洗了几张出来。

  看到新冲洗的底片的瞬间,指导老师完全呆愣在地。

  她在刹那间突然明白:自己被两个高一学生耍了。

  底片确实和照片一模一样,因为这是对着照片重新拍摄的底片——根本不是原始底片!

  “原始底片已经匿名寄到了组委会。”工作人员跟她解释,“举报的内容不是说你们照片作假,而是报告中有人剽窃他人创作成果,完全篡改了摄影人的名字。”

  工作人员指着的,正是生物协会会长的姓名。

  “照片根本不是这个同学拍的。”

  四月中旬,创新大赛的处理结果出来了。

  市三中的生物协会取消获奖资格,并且禁止在未来三年内参加比赛。

  和喜报相比,这样的处理结果流传得并不广。还是有人在看到指导老师或者协会会长的时候会给出真心的恭贺,就像喜气洋洋的巴掌。

  “……我们这样做,会不会毁了那个师兄的前途。”张敬忧心忡忡地问。

  喻冬趴在床上,困得几乎睁不开眼睛,只能勉强支撑着安慰他。

  “这又不是什么会记入档案的内容。他还是可以继续正常参加高考,你担心什么。”他打了个呵欠,“再说了,如果他不答应,他正直一点,老师能按着他脑袋让他改了你名字?”

  张敬在那一头一直沉默。

  “张敬,这不是坏事。我们没做坏事。”喻冬低声说,“他们利用规则抹消了标本协会,我们也利用规则教训教训他们而已。做坏事的人才需要怕,因为世界上就是有我这种比他们更懂得说谎的人存在。”

  他低沉地笑了:“就是很对不起你。”

  挂了电话,喻冬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他已经好几天没好好睡觉了,昨天开始发起高烧,今天干脆请了一整天的假,躺在床上只顾睡觉。

  他并没有那么坦荡。在等待结果的这段时间里,他常常做恶梦,梦里全是各种混乱的内容,一会儿是关初阳和张敬被处分了,一会儿是宋丰丰不能去踢球了,一会儿又是他们被人用各种办法报复,学校像一个巨大的游戏场,他徒劳地奔跑,却找不到任何朋友的身影。

  喻冬反复在梦里醒来,又忧虑得睡不着觉,翻来覆去地想自己还有什么没做到位的,是否遗留了什么没考虑清楚的。

  手机又响了。

  喻冬痛苦地呻吟,捞起手机推开:“又怎么了……”

  手机里传来的是宋丰丰的声音。

  “你还没睡醒?”宋丰丰听上去精神百倍,“都下午了。”

  喻冬的手一松,手机落在枕头上。他蜷着腿侧躺,把耳朵凑近手机。

  “我好多天没好好睡觉了。”宋丰丰的声音让他心里冒出了很多复杂的情绪,“我和张敬成功了,你知道吧?生物协会那件事。”

  “那你怎么不睡觉?”

  “睡不着……怕……”喻冬的倦意渐渐上来了,像网一样迅速捕获了他,把他拉入睡眠的深渊里,“很想你……”

  “……喻冬?”

  喻冬分不清那句“想你”到底是他说的,还是宋丰丰说的。所有声音都远了,他蜷在床上闭上眼睛,在久违的安全感里迅速睡了过去。

  宋丰丰攥着手机站在酒店房间的窗边,恨不能把手机压进自己耳朵里似的:“喻冬?”

  正跟女朋友发短信聊天的队长恼了:“烦不烦!做梦也喊喻冬,醒了也喊喻冬,喻冬欠你钱吗!”

  “喂喂?你刚刚说了什么?”宋丰丰还在执着地问,“喻冬啊?喂?再说一遍?”

  队长:“到底欠了多少啊?”

  宋丰丰听到了喻冬的呼吸声,终于确定这人是睡着了。

  可他最后说了什么?

  宋丰丰把额头抵在酒店窗户的玻璃上,城里的霓虹灯光映亮了窗玻璃,和他的脸。

  热气腾腾地冒上来,让宋丰丰的脸庞发热。

  喻冬最后说了什么!

  他捂着自己的脸低声说了句“我靠”。

  从行李箱里抓出衣服,又抓起钱包和手机,宋丰丰跟队长请假:“明后两天休息是吧?我回家了啊。”

  队长吓得要跳起来:“现在回家?晚饭你不吃了?”

  “不吃了,来不及。”宋丰丰已经冲出房间,奔往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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