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月是你。”解时生装好包拎着走到门口说道,“而且我不看电视。”
他家所有的东西都分成两份,实在分不出来的就一分为二。这个住处是勉强用强力胶粘在一起的,看着像个普普通通的一整个,其实他们无非就是迫不得已才和对方一起生活的倒霉蛋。
周衍源直了直腰,说道:“上个月的油是我买的,你这个兔崽子喝了就忘。你不看电视,放屁!你不洗澡不开台灯不用风扇?”
解时生穿好鞋子不理会开始翻旧账的周衍源,他把门摔得直响,屋里的周衍源咬着牙捞起地上的拖鞋扔到了门上,大声嚷道:“滚吧滚吧,早日投胎早死早超生。”
俞意被关门的声音惊动了,他把书包捞过来找出耳机戴上,音乐声把他从电视剧和吵架的声音中解救出来。
他心情不错地跟着轻哼了两声,偶然往楼下一瞥见,楼下一个人跨上自行车,就在他家单元楼下,紧接着那人骑着车子飞快地从小区离开,他摘了耳机突然站起来双手撑在窗口使劲儿往外看。他有八成的把握,刚才出了小区的就是那位十声哥哥。
是他吧。
肯定是他。
关门声和随即出现的解时生。
俞意心跳的有点快,他隐隐有一个猜测,他们是邻居吧。
解时生把车子锁在电影院楼下,他看了一眼时间,今天提前了半个小时。张主管近期的排班总是在晚上,只要张主管在,这人恨不得一双眼睛全用来盯着他。
他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手机响了,解时生接起来,另一边急切地出声说道:“怎么办啊,他受伤了,流了好多血。我现在要怎么办……”
解时生把车子拉起来,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他们找到我了,他刚好也在,他以为我是他学生。”
他颓然说道:“我真是、真是太没用了。”
荀殊然深吸了一口气,情绪无法平复,解时生跨上车子说道:“先去附近的医院处理一下,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你。”
对面报了位置,解时生回头看了一眼电影院的门口,转过头骑车离开。
中途荀殊然发了条短信通知他,他们已经到了医院,解时生在楼下的提款机取了现金才上了二楼。
荀殊然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这会儿的人并不多,也许是他身上的这件白T恤太脏了,没人想要挨着他。他垂着头,双手撑着额头。
解时生喊了一声他,荀殊然才如梦初醒地抬起头来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说道:“你今天是不是有晚班,我一着急就忘了。”
“人在里面?”解时生在他身边坐下问道。
“这边没什么事儿,你先回去。”荀殊然催促说道。
解时生看着荀殊然没吭声,荀殊然抬手碰了碰额角,脸色还苍白着,他说道:“赖着干什么啊,你不走我走了。”
他说着站起来就走了,解时生偏了偏头看到荀殊然一瘸一拐地往楼下走,走廊里夕阳的余晖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他从口袋里拿手机的时候才意识过来钱忘记给荀殊然了,他面前站了个人,解时生没在意,那人张望了一会儿,突然出声问道:“请问一下,刚才坐在这儿的那个男生,你看到了吗?”
解时生抬头有些警惕地看了男人一眼,之后瞄到了他用纱布包扎起的右手,他刚竖起的警惕立即散了大半。男人晃了晃自己的右手说道:“那个男生和我差不多,都是一副凄惨的样子。”
他是荀殊然经常提起的那个姓温的老师,荀殊然每周都要去江大蹭他的课。
“你见过吗?”他重复道。
解时生想起荀殊然的背影,他顿了一下说道:“没有,没有见过。”
赶到电影院的时候,又是用上了老办法,趁着张主管不注意跟着人群混了进去。他趁着休息的时候给荀殊然拨了两通电话,都是提示用户已关机,一直到下班荀殊然的电话也是无法拨通的。
解时生拿着钥匙开了门,刚进门就看到周衍源的拖鞋在门边,他一脚把拖鞋踢开换上自己的拖鞋进屋。
沙发上周衍源的衣服都不见了,连带着他当做宝贝供着的几瓶辣酱一块消失了。解时生在客厅站了一会儿转身回卧室了。
基本每隔一段时间这人就会突然消失一次,解时生巴不得他别再回来,但周衍源似乎总是和他作对,神不知鬼不觉又从地缝里冒了出来。
俞意拉开冰箱门,在原味和苹果味之间踌躇了好半天,最后偷偷往书包里塞了一瓶苹果味的,手里又拿了一瓶。
“我去上学了!”他做贼心虚地朝屋里喊了一句,没人理他,他兀自觉得备受冷落,有点委屈。
过了一会儿他就把这点委屈都抛之脑后了,他把眼睛贴在猫眼儿那里,等了好一会儿,对面的门突然开了,他心差点停跳,立刻开门跳了出去。
解时生昨晚做了一夜周衍源找他偿命的噩梦,到现在头还在痛,刚出门就看到对面突然蹦出来一个人,他没防备地被吓了一跳。
“好巧啊,”俞意朝着解时生笑,说谎不打Cao稿,说道,“我们一起上学吧!”
第8章
解时生看了看俞意,表情有一瞬间的错愕,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不认得我了?”俞意跟着解时生往楼下走,他的脚步轻快和另外一个人的错落着。
他从一堆纷杂的记忆里把俞意扒拉出来,其实这件事儿并不怎么费力,他们昨天才见过面。
解时生把书包带往上拉了一把,而且俞意的话很多。
“我叫俞意,立日心的意,俞是至死不渝的渝去掉三点水。”
“知道,你写了纸条给我。”解时生说道。
走到小区楼下,晨练的老大爷扬手和解时生打了个招呼,俞意小跑了两步到了解时生的前面,他背过身子面朝着解时生倒着走路,期待地问道:“那你呢?”
互相介绍这件事儿,昨天分明已经进行过一遍,眼前的这个人对此却是乐此不疲,他无法理解俞意的执着。俞意眼睛里含着的期待还有他并不让人讨厌的笑,这些都很难让人移开眼睛他,也是这些撬开了他的嘴,他说道:“解时生。”
俞意说道:“要怎么写啊?”
解时生没吭声,俞意又说道:“十声?”
他视线落在解时生身上,倒着走路还觉得自己后脑勺还长了一双眼睛,解时生快速伸手拽了俞意一把,把人拽到花坛旁边。
“小心一点。”
俞意这才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一个飞快驶向小区大门的电瓶车,他说道:“谢谢。”
他这老老实实地并排和解时生一块走,只不过是这次俞意走在右侧。
“你还没说你的名字……”
“解是浑身解数的解。时间的时,生命的生。”解时生开口说道。他有预感,这次他不肯说,俞意还会继续来问他。
拿沉默当武器,这一招对付俞意并不管用。
原来不是十声啊,俞意噗嗤一下被自己逗乐了,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当时听到解时生的名字,第一个想法会是那么古怪,以为他生下来的时候哭了十声。
解时生侧过脸看了俞意一眼。俞意轻咳了两声,停了脚步,努力捋平上翘的嘴角,郑重其事地说道:“时生,解时生。我这次不会再记错了。”
他的声音还沾着涂北口音特有的软,很少人喊过解时生的名字,软软的调子含在嘴里轻轻地喊出声。像是……并不招人喜欢的苦涩药片外面裹了厚厚的一层五颜六色的糖衣,你就知道是骗你的,还偏偏想往前迈一小步。
一路上尽管解时生不太说话,俞意也绝对不会让气氛冷掉,他从涂北一直讲到江州,又从天上飞的讲到地上走的,他的嘴角扬着,讲到开心的地方自顾自地笑上好一会儿。
喜欢喝n_ai茶和牛n_ai;对碳酸饮料深恶痛绝;最爱吃糖醋里脊;食堂的红烧r_ou_有点咸;昨天万里悲秋常作客的下一句是什么……
俞意满脑子都是小蝌蚪,还有女主角那声我真的爱你。
解时生说道:“百年多病独登台。”
“对!时生你真的很厉害。”
会背一句诗就能算得上是厉害了,解时生低声说道:“你的标准有点低。”
“明天有体育课,我想打篮球,你……”
俞意听到解时生说了句什么,没听清,他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解时生瞥了一眼俞意,见他在平路上走路都像是一会儿深一脚一会儿浅一脚,十足地不安稳,他提醒道,“好好走路。”
俞意摸了一下鼻梁,说道:“你怎么和我家神笔俞良一样。我每次和他出门,十分钟,他用四分钟买东西,另外六分钟挑我的刺。”
“他说我是刺儿头,拔了十多年的刺我的头还没秃。”
解时生下意识看了一眼俞意的脑袋,风把他的发丝吹起来一点,和他说话的调子一样有点软。
走到校门口,俞意终于又把之前的话题找了回来,问道:“那打球要不要一起?”
解时生说道:“不去。”
“为什么啊?”俞意有点奇怪问道。
“我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