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见告别了他们,打算回公寓睡觉。
川东市算不上繁华,孟见跟着他们玩了几次就腻了,更何况一群直男……次次要去找女孩,孟见有苦说不出,渐渐地不想再去了。
平台班组的公寓在园区东北角,是一栋规整的四层楼。
孟见上了三楼,刚找出钥匙,门就被人从里面拧开了。
开门的人是敬一卓。
孟见先是惊讶,随后一脸气恼:“你怎么还在这?怎么没上平台?”
“我调组了,”敬一卓和颜悦色,“调到和你一组,以后我们就一起上井一起休假了。”
孟见狠狠把门关上,下楼直奔值班室。
公寓里的房间都是两人间,油田为了节省开支,就让平台班组回来休假的人轮流住。
今年年初,敬一卓来了,不知怎么回事就跟孟见分到了同一间房里,拉着孟见的手说我离婚了,当初都是我的错……孟见赶不走他,无计可施。还好他们不在一个组,孟见回来的时候敬一卓就已经在平台上了,根本碰不到面。
这才勉强相安无事。
现在敬一卓得寸进尺,孟见没法再忍下去了。他敲了敲值班室的窗户:“宋哥,在吗?”
宋旭东从里间出来,推开小窗道:“孟工,回来啦?怎么了,有事?”
“跟我住一屋那个人,他调组了,现在也在楼上,您看……”孟见思量着措辞,“能不能给他换间屋?或者给我换间屋?”
“这……不太方便啊孟工,四楼倒是还有空房间,但是不能随便用,得给总务打报告。本来也是两人间嘛,要不你将就一下?”
孟见站在那为难了好一阵,才说:“宋哥,那个人吧,跟我有点过节,住一起真的不太方便。能不能麻烦您,尽快问问总务?”
“你放心,我肯定跟他们说,”宋旭东递出一张表格来,“你把这个填了,看他们同意不同意吧。”
孟见直道谢,接过表格就俯在值班室的窗台上填。
宋旭东等着他填表,中间回头喊了一声:“大勺!水烧开了你赶紧把面条下了!”
孟见没听清那个名字,也没在意他喊的是谁,一心一意把表格填完了,检查了一遍没有错,直起身来才看到值班室里多了个人。
邵古峰穿着白背心运动裤,端着一电热锅煮好的面条,刚从里间出来。
等孟见抬起头来看到他,这俩人就一起怔住了,谁都说不出话来。
宋旭东在他们俩之间来回看,看了半天才问出来一句:“你们认识?”
邵古峰先笑了:“对啊,认识,那回跳伞不是跳到一个林场里吗,然后就碰到他了。”
孟见放下表格,手在抖,他轻声说:“好久不见啊。”
第十七章 叙旧
邵古峰退职了,领了一笔安置金,脱密了一年,最近刚恢复自由身。他从北京出来,一个一个找以前的战友玩。昨天刚到宋旭东这。
现在是饭点,宋旭东非要拉着孟见一起吃面条。
孟见推辞不过,就让他们先等等,他去食堂打包点卤煮带回来。
看着他出了楼门,宋旭东就问邵古峰:“你要找的就是他?”
“对。”
“就是他呀,”宋旭东拍着大腿,“你怎么不早说他叫孟见?”
邵古峰哭笑不得:“你也没问啊!不过这也真是巧了,我刚到这儿,就碰上了。”
“缘分呐,大勺,你可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宋旭东找了个碗,往里倒面条。
“嗯……”邵古峰若有所思,“他刚才来找你什么事?”
“哦,他想换宿舍,他跟他同屋那人闹矛盾了,好像是。”
“闹矛盾?”邵古峰不太敢相信,孟见那么谦让的人,会跟室友闹矛盾?
没几分钟,孟见回来了,拎着三份卤煮,还有三瓶汽水。他听说过宋旭东不喝酒,至于邵古峰……他不太想跟他喝酒。
这次遇见得太突然了,孟见脑子里一团乱麻。他觉得自己应该尽量避开邵古峰,别再重演两年前的错误。
不然这次休假就回林场?孟见想想觉得可以。七月份川东挺热,回林场能避避暑。再说,现在楼上还有敬一卓那个碍眼的,他在这根本住不下去,回林场正好。
打定了这个主意,他就进了值班室,放下卤煮跟邵古峰打了个招呼,接过一碗面向宋旭东道了个谢。
宋旭东又找出不少吃的来,招呼着孟见和邵古峰多吃点,他们俩各怀心事,都不说话。
孟见刚从海上回来,还穿着作业服的裤子,上身套了件短袖。不知道是因为面条的蒸汽,还是因为外面太热,他鬓角s-his-hi的。
邵古峰打量了孟见一番,说:“你胖点了。”
孟见:“……”
“长点r_ou_是好事,”邵古峰笑,“当初你那体格,我真怕你在油田里吃不消。”
孟见错开目光,不看他,从裤兜里摸出手机,开始查今天下午回江北的火车票。
噗呲一声,宋旭东拧开汽水:“来来来,虽然是一顿现攒的饭啊,我们还是要庆祝一下,大勺……啊古峰是我战友,我们俩七八年没见了,孟见呢,是古峰的救命恩人,今天在这遇见不容易……”
“什么乱七八糟的!”邵古峰敲他,“说话都不过脑子。”
宋旭东不服:“我怎么就没过脑子了?这不是你说的吗,当时你跳伞下去,差点冻死在那个林场里……”
邵古峰在桌子下踢了他一脚,有点心虚地瞟着孟见。
宋旭东就转过来向孟见求证:“是这么回事吧?”
“……”孟见仔细想了想,“是,但没那么严重,我找到他的时候,他还活蹦乱跳的呢。”
“哈哈哈哈,”宋旭东拍着桌子,“我就知道他在吹牛!”
邵古峰被拆穿了也不脸红,慢条斯理道:“但是吧,咱得这么说,一旦当时我跳到离望火楼特别远的地方,或者孟见没从望远镜里看到我,那我可能就真的冻死了。来来,孟见,我敬你,我还没谢过你的救命之恩呢。”
孟见不自觉地往后闪,眼神也慌张,但很快就定住了,他端起瓶子敬邵古峰:“你也帮了我们不少忙。”
吃完这顿饭,孟见就背着包从楼里出来了,他手机上开着12306的界面,选好了下午六点回江北的一趟车,正要付款,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邵古峰:“大热天的,怎么在这站着?”
孟见想转身就走,想避开,但他没有资格那么做。当初伤人的是他,现在他只能礼貌周全地对待这个人。
“我要回家一趟,”孟见说,“休假二十天呢,回去看看。”
难言的表情凝固在邵古峰的脸上,他攥紧了左拳,又放开,沉默了一会才问:“因为我来了,所以你就要走?”
“不是……”孟见不敢看他,“不是,我……”
邵古峰握住孟见的手臂:“别走了,别走了,行不行……咱俩能在这遇见多不容易,就当老朋友叙叙旧,你今天带我在川东转转还不行吗?”
孟见欲言又止,他看着他恳切的眼神,知道自己现在只要说一个不字,或者摇一下头,就会再伤害他一次。
他不想那样。
川东市里有座净觉寺,飞檐翘角的建筑特别好看,僧人很多,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做法事。今天没有法事,来上香的人也不少。
孟见贪图这寺院里绿树成荫的凉快,就带邵古峰到这来了。没想到邵古峰还挺信这个,拈了香排队等着。
孟见站在廊檐下等他,在他双手合十的时候,才发现他左手拇指缺了一节。
剩下的一节拇指上留下了一道紫红的伤疤,新长出来的皮肤泛着光亮,看上去很脆弱。
大殿后面有一眼泉水,从一尊弥勒佛石像的耳朵里流出来,游客都会到这洗手,据说能祛病延年。
邵古峰洗手的时候,听到孟见问他:“你的手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