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驾驶调了一下耳麦,说:“没有没有,我听着呢。”
“好嘞,辛苦两位,一会咱就到家啦。”邵古峰故意伸了个懒腰,转身往回走。
外舱里两个机组员见又向他敬礼,他招呼了一句:“快到了啊,精神着点。”
进了内舱,贺明问:“没事吧?”
“没事儿,”邵古峰大大方方坐下,“马上要到了,您把安全带挂上吧。”
贺明闻言就去扣安全带。
看着那个金属扣“啪嗒”一声扣实了,邵古峰放心地挪开目光,在机舱里环视了一圈。
就在他快要把目光收回来的时候,整个机舱猛地一晃,朝西一歪,顷刻间天旋地转。
邵古峰立刻伸手撑住桌子把自己稳住,抬眼看贺明。
贺明脸上已经没了血色,额头在舷窗边碰了一下。
邵古峰抬起一只手在贺明眼前晃晃:“别慌!您坐着别动,可能是遇上气流了。”
强烈的颠簸还在持续,飞机忽上忽下像被气流裹挟,与此同时,一路上嗡嗡不止的轰鸣声放缓了……
——发动机!
两个机组员顶着颠簸冲进来,一个飞快地收走了桌上的东西,另一个去锁了洗手间。
与此同时,耳麦里响起了机长的声音:“雪山!发动机停车了!”
邵古峰的眉头都拧到了一起:“怎么回事?!”
“故障原因还不清楚……”机长十分焦灼。
“能迫降吗?”邵古峰打断他,“联系机场迫降!!”
机长不再出声,应该是去联系塔台了。
贺明盯着邵古峰,颤抖着嘴唇像是有话要说。剧烈的颠簸把他的眼镜都震歪了。
邵古峰连忙安慰道:“您把眼镜收起来,别担心,迫降了就没事了。”
嘴上这么说,其实他心里也没底,空中停车是飞机最致命的故障,一旦找不到机场迫降,就只能跳伞。
现在应该快到江北省上空了,下面全是山地……
“无法迫降!”机长回话了,“能用的跑道都太远了,最近的一个在200公里外,还没建好……撑不了那么远。”
“水域有吗?”
“……没有。”
“Cao场呢?”邵古峰的左拳又攥紧了。
“……没有,下面是山地,指挥中心让我们跳伞了。”
“什么?!”邵古峰难以置信,飞机上这个贺明好歹也是个有密保级别的人物,说跳伞就跳伞?摔坏了算谁的?
“只能跳伞了,”机长声音沙哑,“等我把高度降下去,你和目标人物先跳。”
没办法,这种情况下只能服从机长安排,邵古峰咬咬牙稳住了自己,抬头去看贺明。
贺明已经理解眼下的情况了,脸上没有一点惊慌,反而扯着嘴角笑:“看来我是躲不过去了。”
“您想太多了。”邵古峰不敢让他再说下去。
贺明摇着头不再说话。
颠簸不那么猛了,两个机组员过来,从座位下拽出伞包给他俩背上。
飞机上没有双人跳伞的装备,好在贺明出国前受过相关训练,可以独自跳伞。邵古峰跟特勤处汇报了情况,那边立刻批准了跳伞。
飞机的高度在慢慢往下降,8000,7000,6000……
邵古峰抓紧时间给贺明讲跳伞的动作和开伞的方法,贺明只是点头。
高度到4000了,两人朝舱门走去,机组员也背上了伞,跟在他们身后。
“不会有事的,”邵古峰拍了拍贺明的肩膀,“一会您先跳,我在您后边,跳下去之后数十个数,然后就开伞。”
贺明沉默不语。
高度3000,两个机组员走到前面准备开舱门。
贺明突然靠近邵古峰,自言自语般低声说:“东海,可燃冰。”
邵古峰把这几个字听得清清楚楚,瞬间瞠大了眼……这不是他该知道的……
高度2500,舱门打开,机舱内空气化作气流夺门而出。
邵古峰按住贺明的肩膀:“贺老师,把手举起来。”
贺明应声将双手举过头顶。
邵古峰手上微微用力,轻推了他一下:“跳!”
贺明跳了出去,邵古峰紧紧盯着他,片刻后,他也纵身跳出了机舱。
机舱外气压和气温都很低,烈烈的气流割着脸,让人睁不开眼睛。
下面这片山地的海拔有1500米以上,留给他们跳伞的高度只有不到1000米。
最低开伞高度是500,邵古峰默数五秒,开了伞。
他努力睁开眼睛去看贺明,却发现贺明的伞还没有打开,。
他拼命大喊:“贺老师!开伞!”
贺明一遍遍拽着开伞器,无助地挣扎着。
——他的伞打不开了!
邵古峰难以置信,想起贺明刚才的话,不祥的预感像只s-hi手一样抓住了他的心脏。
贺明的伞,注定打不开了!
两个人现在相距不过二三十米,但这段距离在不断地拉大,邵古峰开了伞,下落的速度明显变慢,而贺明则在迅速坠落。
邵古峰徒劳地伸手想拉住他,眼看着贺明从一具挣扎着的躯体,变成了一个越来越远的黑点……
地面越来越近,下面是一望无尽的松林。
邵古峰抹了一把脸上被气流激出来的泪,小心地调整方向,朝两片树林中间的空地落下去。
他调整好姿势,双腿微曲,在着陆的一刻立即蹬地,顺着惯x_ing向前小跑了一段。
身后的伞像被戳破的气球,慢悠悠地飘落在地上。
邵古峰回头朝天上看了看,没有伞,不知道那两个机组员和机长副驾驶在哪跳了。
他身上没有能用的通信设备,只能先找附近的居民求助。
这里是一片人工林场,他以前听说过这个地方,林地足有两万多公顷,附近有没有居民真的很难说。
现在应该已经是下午四点了,天色正在迅速变暗,邵古峰环顾四周,打算在天黑之前爬到附近的制高点上去看看。
气温很低,估计有零下十几度,他收起降落伞来折好了抗在肩上,一旦晚上还没处落脚,他就得用降落伞给自己保温了。
找好制高点,他朝那个方向飞快地走过去。
山路不怎么陡,加上过去人工造林时留下了车道,走起来并不困难。
半小时过去,夜色就要降临了,气温迅速下降,跳伞前他已经穿上了飞机上预备好的防寒服,此刻还是冻得发抖。
眼前横着一道山坡,他活动了一下四肢,打算往上爬。
“喂——”喊声从空中传来。
邵古峰抬头望去,半山腰上有个男人,穿着厚重的棉大衣,戴着棉帽,正沿着迂回小路向他走来。
邵古峰心中一喜——这附近是有人的!他朝对方挥着手喊:“我在这!”
没多久,那个男人走近了,面孔很年轻,甚至有些青涩的书生气。
邵古峰朝他敬了个军礼:“您好,我是一名空军士兵,执行任务时飞机发生了故障,跳伞降落到这。请问您是?”
对方点点头答道:“我叫孟见,我是林场望火楼的瞭望员,刚才我瞭望火情的时候看到你的降落伞,就找过来了。”
邵古峰立刻问:“您看到其他降落伞了吗?”
孟见摇头:“没有,我只看到一个。”
“您真的只看到我一个伞?”他不甘心地追问。
“真的,”孟见确定地回答他,“我当时用望远镜看的,只看到你一个。我出来之后就把望远镜给我弟弟了……我们每隔十五分钟瞭一次,不然回去问问我弟弟?他可能看到后面的了。”
邵古峰跟着他走上山坡,回头望着身后的林海。暮色四合,天寒地冻,贺明,还有那四个机组人员,只能明天再去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