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柳魁本人,马上到年底了,他该去荣泽等于宝忠的消息,准备进最后一大批布了。
小半碗比较稀的鸡蛋甜汤,一小块几乎被剁成肉泥的猪心,一点炒的很烂的胡萝卜,柳凌吃下去后没再吐。
他没因为大哥和四哥在这样的天气为了他忙碌表示歉意,吃完了饭就趴在柳魁肩上看电视。
柳钰并没有被柳魁说服,他又去跟柳长青商量把小萱过继给柳凌的事,柳长青温和又无奈地说:“孩儿呀,小萱是你跟前哩老大,他咋能过继给别人咧?”
柳钰说:“小凌不是别人。”
柳长青想了一会儿说:“小凌只是被伤了心,过几年,事儿慢慢淡了,也许就好了,还会跟你这样结婚生子……”
柳钰平生第一次打断柳长青说话:“不会,别人可能都会,小凌他不会,小凌跟俺二哥样,死心眼儿。”
柳长青也有这样不好的预感,他叹了口气说:“那就让小萱认在小凌身上吧孩儿,等小凌身体好些,能回家了,叫小萱跟他亲近亲近,可不能过继,玉芳再贤惠,小萱就是过继后仍然跟着您俩过,玉芳也会觉得是您俩不要孩儿了,她得难受一辈子,搁小萱跟前愧疚一辈子,这事我不能答应。”
柳钰想了想,点点头:“反正我哩孩儿以后都得养活小凌,不过继不认也得养活。”
柳长青主动跟柳凌说了要把小萱认在他身上的事,柳凌很高兴地说:“中,有个小萱那样哩?c-h-a??儿我也觉得可美,只要想起他我就高兴。”
柳魁和柳川都为柳长青这个举动震惊,因为这意味着:柳长青认同了柳凌可能永远不结婚的态度。
柳长青的决定对柳凌的心理是个极大的安慰,除了那段已经过去的感情,无法给父母一个交待也是这次他不堪重负的原因之一,虽然在当下,这个原因比起前者轻了很多,可以后,这会是柳凌能放下包袱轻松生活的最重要的因素。
不管心里认为多么不可思议,柳魁和柳川都没有任何反对的表示,他们想的很明白,现在家人在婚姻问题上的豁达态度,能很大程度改善柳凌的心情,能让柳凌放下包袱愉快地生活,这就够了。
至于柳凌的未来,他们都相信,有他们这么多兄弟在,柳凌不可能因为不结婚就老无所依,他们家每个孩子都会心甘情愿地养活柳凌。
而如果柳凌有一天遇到合适的人,愿意结婚了,今天的事不会对他又任何负面影响,柳家任何人都不会认为柳凌当初信誓旦旦永远不结婚,现在又结婚了,觉得他说话不算数,他们只会替柳凌高兴。
柳魁和柳川不反对,柳侠更不用说,他最近几年一直就对长大了必须结婚这个事怨念颇深,他还想趁机要求和柳凌一样的待遇呢,只不过被柳魁一巴掌给打回去了:“人家小周对你恁好,你再给不照道儿。”
柳长青指导着,柳魁、柳川、柳钰或柳侠动手,白天每隔两个小时给柳凌吃一次东西,每次都不多,柳凌吃不下就停,这样过了三天,柳凌的脸色好像多少好了些,至少有了点生气。
柳魁的到来让柳长青压力减轻了不少,柳魁毫不掩饰他对柳凌的担心疼爱,但却又不表现得过分忧虑,他恰如其分地配合着父亲,引导着家里的气氛往轻松愉快的方向走。
这天晚上看电视的时候,里面也有男主角失恋的情节,柳魁甚至跟柳凌开玩笑说:“我听有人说过,人这一辈子要是连失恋都没经过一回,人生就跟白开水一样寡淡没味,孩儿,你哩人生比俺都有滋有味咧,等老了,你还能笑话俺连失恋都没经历过,活哩多没意思!”
柳凌笑着伏在柳魁肩头:“就是唦大哥,这么多年,我总算有一样超过您几个哥了,还超过咱伯了咧!……可是大哥……”柳凌突然间泣不成声泪如雨下,他的手紧紧拽着柳魁的衣服,压抑的抽泣慢慢变成了低低的痛哭。
柳长青站起来,拉着红了眼睛的柳钰和柳侠进了他住的房间。
柳魁把柳凌搂在怀里,慢慢地摇晃着,轻轻拍打着,就像他十一二岁的时候,坐在堂屋温暖的炕上,抱着还是婴儿的柳凌一样。
柳凌的精神一点点好了起来,雪封了回柳家岭的路,所以柳长青和柳魁住在柳侠这里相对安心些。
家里粮食和过冬的蔬菜储存的足够,王君禹去过柳家之后,拿了些常用的药让柳川和三太爷的药一起带了回去,还附了三大张详细的服用说明,平常的感冒发烧都能应付。
柳长青和柳魁抽时间去看了王君禹一趟,王君禹第二天过来回访,看到柳凌,他非常震惊。
王君禹那一代的医生,很多都是中西医兼修,王君禹近几年把主要精力用在了中医药上,他基础好,又是个对学术能沉下心钻研的人,几年下来,颇有些心得。
看了柳钰给柳凌准备的补养的东西,他回诊所了一趟,拿了些中药过来,仔细地教给柳侠怎么用,还亲自把几只猪蹄又用中药回锅炖了炖,盛了小半碗给柳凌吃了。
以后几天,王君禹每天下午都会过来一趟,呆两个小时左右,亲自给柳凌做一次药膳,每次的量分开够柳凌吃一天。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大家都觉得柳凌吃了几天王君禹配方的食物后,气色好转比较明显。
星期六的晚上,柳川一过来就说,周晓云问了他好几次柳侠的工作进行得怎么样了,她没和别人去原城,她还是想等柳侠和她一起去。
一家人都让柳侠星期天跟周晓云去原城,柳侠不想去,他说离春节还早着呢,不都是过年时候才应该买新衣裳吗?
柳凌说:“幺儿,要是因为我搁你这儿,你连约会都不去了,那我就走了,不行我去住老城三哥原来哩房子里。”
柳侠只好答应,他知道自己这么长时间不去约会,挺对不起周晓云的,可他就是不想离开家出去。
猫儿放学后,柳侠跟他商量,想让他跟着一起去,给他买两身冬天的新外套,猫儿干脆利索地拒绝:“我明儿就能歇俩钟头,回来吃一顿饭就该走了,没法去,俺数学讲到最重要哩几章了,我也不能请假;
我啥衣裳都有,啥都不要,你别给我买。”
柳魁笑:“孩儿,你现在咋这么厉害咧?一下可给您小叔哩嘴堵住完了。”
星期天,荣泽高中下午三点到五点休息,学生们称此为“放风”,县城附近的学生大部分会抓紧时间洗个澡,远处的学生会跑到荣泽商场附近热闹的地方转一圈,吃点小吃,买点小东西,五点之前必须赶回学校。
猫儿他们是两点五十下第二节课,他提前早早就做好了准备,帽子都戴好了,老师一说下课,他往外冲的时候只需要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到顶就可以了。
他回到家,柳侠还没回来,虽然大爷爷、三叔、四叔、五叔都在,猫儿还是觉得心里有点没着没落的。
柳魁不在家,他去老城给柳蕤做饭,柳蕤回来后吃完,他再带着柳蕤一起去洗澡,以前这个事都是柳川做的,。
柳魁来到三天以后,柳凌就坚持不让柳魁住在这里,一定让他去陪着小蕤,小蕤也是个特别恋家、特别黏家人的一个孩子,现在一家这么多人在这里,却因为特殊的原因不能让他过来,大家都觉得过意不去,特别心疼柳蕤。
柳魁看家里这么多人,也没多说啥,每天晚上八点多安置柳长青睡下后,他就去老城给柳蕤做饭,陪柳蕤睡一晚上,第二天五点半把柳蕤送到学校,他再回来。
几个人都看出猫儿有点失落,柳长青说:“孩儿,今儿清早才从一个被窝儿出来,半天没见您小叔你就这么想他,过两年你去上大学咋弄啊?”
猫儿十分纠结地说:“我不知道,我,我其实一点都不想上大学,可不上大学又找不着好工作,没法养活俺小叔叫他当吃饱墩儿。”
柳凌盘腿坐在沙发上,淡淡地笑着说:“你跟您小叔俩人努力考大学哩原因可真是殊途同归啊!他当初考大学是想当城里人吃上商品粮把你带出来,你现在考大学是想有个好工作多挣钱叫他啥都不用干当个吃饱墩儿,这理想都够高尚远大哩。”
猫儿很嘚瑟地啃着猪蹄儿:“小叔俺俩都是当代哩有志好青年。”
猫儿吃完了猪蹄儿,柳凌起来给他盛了一大碗王君禹给他炖的药膳排骨,
猫儿不肯接,他不能吃先生专门给五叔做的补养的东西。
柳凌说:“王先生说冬天吃这个特别好,您小叔今儿清早又去买了好几斤,说你回来哩时候一定得吃一碗,不信你问您大爷爷。”
柳长青在自己住的房间劝说柳钰回望宁,虽然柳淼、建宾几个人都是靠得住的,可柳钰是厂长,明明在家这么多天都不去厂子里,那几个人会怎么想?
猫儿当然不会去问柳长青,他就是不接柳凌的碗。
王君禹从厨房走出来说:“猫儿,吃吧,我每天都可以过来给你五叔做,你每天都多吃两碗也影响不到你五叔。”
猫儿这才把碗接过来。
王君禹看着猫儿吃饭,满眼都是笑意,他特别喜欢猫儿,可柳侠小时候一样,聪明伶俐,野性却不胡闹,还特别有主见。
猫儿吃得饱饱的,坐在沙发上和王君禹、柳凌说着话,等着柳侠回来,可到四点五十,他必须走了,柳侠还没回来,猫儿只好去上学。
他骑着车子出水文队大门的时候,往南边看了几眼,没看到柳侠,这才想起来,小叔是和周晓云开着车去的原城。
猫儿往北骑出了二百多米,该往泽河路上转弯了,却忽然觉得自己刚才往南边看的时候,好像有一个人影很熟悉,他猛地捏了车闸,站在路边回头看,可这条路通往国道和汽车站,人很多,这么远的距离,他根本看不清水文队附近那些人的面孔。
猫儿整个晚自习心里都有点不踏实,一直在想如果是那个人,他现在来荣泽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