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还是得想办法跟柳凌联系,他知道真实情况,所以不着急,可柳长青隔着几千里着急啊。
他试了试柳凌的电话,果然是不在服务区,打陈震北的也一样,柳侠嘟囔了一句“这是钻哪个山旮旯里了”,继续给柳岸打。
柳岸正在笔记本上写文件,听完情况让柳侠不要着急,他自己再试着给柳凌打打,结果还是不行。
柳岸和柳侠商量:“我知道五叔跟震北叔去的那个乡叫啥,要不,我过去找他们?”
过去找得大半天,不找的话可能得四五天,四五天没消息,得把家里人吓成什么样?
柳侠急得乱转圈:“再想想再想想,看还有别的办法没。”一百多公里,让柳岸一个人去,柳侠不乐意,并且大半天柳凌都不回电话,他也没办法跟柳长青解释啊。
柳岸说:“要不这样小叔,你给俺大爷爷回电话吧,就说你联系不上五叔,就往宾馆服务台打了个电话,服务台说清早你将出去,俺五叔也背着包出去了,他还跟服务台要了景区的宣传册,毛伯伯跟你说,那几个著名的景点都在山里,那儿跟柳家岭一样,没信号,你先稳住俺大爷爷,别叫他老操心。”
柳侠对着手机小鸡啄米状点头:“中中中,我给您大爷爷打,要不他不知急成啥咧。”
他们出门在外,家里人本来就担心,他去年又出了那么件事,现在只要和他们打电话没人接,家里人就吓的不行,不光柳长青、孙嫦娥,连柳魁、柳川都这样。
柳侠镇定下来,给柳长青回电话。
柳长青好像接受了柳侠的解释,他说:“那,你联系上您五哥以后,叫他打您大哥哩手机,或者往荣泽家里打个电话,现在您四哥开车,我正准备去荣泽咧。”
柳侠问:“天这么热,你去荣泽?c-h-a??伯?”
柳长青说:“那个赵永祥大伯你还记得不?”
柳侠说:“记得,赵大伯咋了?”
赵永祥,就是柳家最困难的那些年,用粮食和布换柳家风干兔子的那个古村人,以前听到他和他们村里拉煤人的名字,就意味着该入冬了,也意味着家里会有一段时间可以吃到新鲜的菜、有新布给他们做过年的衣裳了,柳侠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忘了这个名字。
柳长青说:“您大哥前儿晌午去给人家装空调,路过县医院,遇见您赵大伯哩二孩儿,他说赵大伯得了肠子上的急病,可严重,正准备做手术,我今儿去看看他。”
“哦。”柳侠一听是严重的病就想起柳岸,说话声音都虚了,“那,那你去吧伯,见了赵大伯跟他说,我要是回去了就去看他。”
柳侠放下电话,松了一口气,在心里为帮了他们家那么多年的赵大伯祈祷了一句:“老天保佑,叫赵大伯恁好哩人熬过去。”
柳长青放下电话,转头看向车窗外缓缓而过的景色。
柳侠不会撒谎,尤其是家人面前,因为在家人跟前,他就不爱动脑子,怎么痛快舒服怎么来,所以偶尔说一次谎他就逻辑不畅漏洞百出。
且不说柳侠会不会把柳凌一个人扔酒店里,自己去和朋友玩耍,单就毛建勇的精明和对柳侠的友情,也不可能撇开柳凌,只邀请柳侠去他们家玩,何况毛建勇本来就和柳凌认识,现在他和柳凌也是朋友呢。
那为啥柳凌没跟着柳侠去毛建勇家呢?
柳长青想了想,除非有更合适的人在陪着柳凌单独游玩,让毛建勇不会有怠慢柳凌的感觉,但如果陪同柳凌的人是毛建勇安排的,柳侠根本没必要说谎。
那也就是说,陪柳凌的人不会是毛建勇的朋友,而这个人柳侠和柳凌又故意瞒着他,那只能是……
可这样也说不大通,柳凌和柳侠一起去的温州,如果陈震北和他们同行,他们怎么和毛建勇解释陈震北的出现?
……
到望宁了。
柳钰把车开进厂里,跑到车间和柳淼、建宾交待了点事,很快就跑了回来。
因为天太热,望宁大街上这会儿人不多,柳钰的驾驶技术在实践中突飞猛进,现在已经有了老司机的风范,可柳长青还是过了五道口,路上没什么车了才和他说话。
“小钰,你知小凌跟小侠最近有啥事儿不知?”
柳钰的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脸上不由地就端出了他说瞎话时特有的表情——非常浮夸的茫然脸:“嗯?小凌跟幺儿?小凌他俩咋着了大伯?他俩不是去温州给毛建勇哩孩儿做满月了吗?”
柳长青心里有数了,柳凌跟柳侠肯定在去温州这件事上做手脚了,不过看柳钰这反应,柳凌的人肯定平平安安。
柳长青点点头:“是,可电话打不通,我就怕他们有其他啥事,唉,真是老了,幺儿年前头那事儿一下就给我吓出心病了,跟他们打电话哩时候,接哩慢一点就瞎胡猜。”
柳钰点头如捣蒜:“我也是我也是,不光小凌跟幺儿,俺大哥大嫂、三哥三嫂,还有小蕤他们,只要是没搁家哩,我一打电话没人接就心慌。”
柳长青没有再说话。
柳钰心里暗暗窃喜,猫儿回来哩事没暴露,这就好这就好。
两个人到荣泽,直接就往医院去,在医院停车场,柳钰的手机响了。
柳钰打开电话看了一下,赶紧递给柳长青:“是小凌。”
平时里对柳凌牵挂的不行,今天柳凌的手机没信号都不着急,现在柳凌来电话了,又忙不迭递给自己,一看就是知道柳凌当下的情况,急着帮他遮掩。
柳长青心思电转,脸上沉稳如水,接过电话,声音平静温和:“凌儿,你搁哪儿咧孩儿?”
柳凌说:“伯,我来雁荡山耍了,山里信号不好,我没注意,将来到山顶,接着幺儿哩电话,我才知你找我咧,伯,叫你操心了。”
柳长青说:“没事儿孩儿,我是正好今儿有事出来,看见小钰哩手机,就顺便给您打个电话。”
柳凌说:“哦,俺妈您搁家没事儿吧?”
柳长青说:“没,你还不知?您妈只要一回家,百病就都好了。”
柳凌笑起来:“是,其实不光俺妈,俺也是,过一段时间不回家,就浑身不得劲。”
柳长青也笑起来:“嗯,那没事就多回来。凌儿,我打电话没啥要紧事儿,就是想跟你说,你看着点幺儿,到个新地方,肯定要看看附近哩风景啊,名胜古迹啥哩,孩儿哩腿不敢受劳累,要是上山,就别叫他去了。”
柳凌说:“我知伯,毛建勇考虑事儿也可周到,他知幺儿哩腿不敢多走,俺来之前,他就安排张福生和詹伟他们先去雁荡山玩了,俺来之后,他安排哩是去江上跟海上坐船耍。”
柳长青说:“那就中。还有孩儿,别叫幺儿乱买东西,我非想亲自跟你说,就是因为这,温州那边小玩意多,幺儿肯定该大包小包买了,说他也没用。
现在咱家啥都不缺,您挣钱都不容易,你看着幺儿,别叫他花冤枉钱。”
柳凌也知道柳侠这个特点,哪个家人都不能冷落,恨不得把他看到的所有好东西、新奇东西都给家里人弄回去,而许多一时心血来潮买的东西,带回家后并没有什么用处,就像柳长青说的,真的是花冤枉钱,他说:“我知,我看好他,不叫他乱买。”
柳长青说:“那就妥了,你去耍吧孩儿,我跟您四哥俺俩到病房门口了。”
柳凌说:“中,回去我跟幺儿一起去看赵大伯。”
结束了和父亲的通话,柳凌马上给柳侠打电话,他怕晚了柳侠就买过了。
——
柳凌确实说晚了,不过这次不是柳侠买的,是毛建勇,在柳侠他们来之前,毛建勇已经把温州可以较长时间保存的土特产,一人准备了两个大皮包。
柳侠看着两个大包都有点懵,包的尺寸绝对上不了飞机,从中间劈开,一半也上不了。
他想不要还不行,张福生和詹伟都要了。
毛建勇指着柳侠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就是在心疼托运费,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葛朗台的,百万富翁,别人白送的礼物,连个托运费都算计。”
柳侠嘴很硬地不承认,但他心里就是在心疼托运费,一张机票上千,带个包还得要钱,他觉得航空公司都是强盗。
张福生和詹伟两家比柳侠提前到一天,已经去温州最著名的风景区玩过了,温州名胜古迹不多,两天时间足够玩,詹君妍有舞蹈课,张乔乔有钢琴课和英语课,从毛建勇老家回来,再有一天时间玩温州市区的景点和著名批发市场,当天晚上他们两家就要走了。
云健的培训班刚开业,正好赶上暑假,生意不错,现在已经有一百多个学员,差不多坐满了四个教室,但因为没有经验,各种无伤大雅的小问题不时冒出来,彭文俊帮他介绍的两个外教第二天也要去和他见面,所以他来的时候就订了第二天一大早的返程机票,连毛建勇老家都没有,(之前已经去过好几次了)。
毛坤达满月的当天晚上,柳侠他们都没有睡觉,云健和他们在张福生一家三口的家庭套房聊天到早上五点,中间眯了一个多小时的柳侠开车把他送到机场,云健坐七点钟的航班就走了,毛建勇给他和柳侠订的豪华双人间,他根本就没用。
柳侠一边享受着和219兄弟们相聚的欢乐,一边在心里抓挠,柳岸千里迢迢地过来陪他,结果只能一个人孤孤单单在酒店里?c-h-a??,到温州的第二个夜晚,他就中间借口说去自己的房间拿手机充电器,去柳岸的房间呆了五分钟。
柳岸对此没有任何抱怨,他笑着安慰柳侠:“咱们以后有一辈子呢,你和伯伯们几年才聚会一次,你不用管我,我知道你在我附近心里就可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