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凌使劲揉了他脑袋一把:三步远的距离,听不见才怪。
柳若茵小丫头还没在柳家岭现出个影,柳家就决定先为她来了个小庆祝,柳川、柳凌、秀梅一起,操持了一大桌酒菜,三位老人这两年听孩子们的话,都喝的葡萄酒,年轻人喝啤酒。
柳长春可能天生跟酒有缘,他偶尔尝了一次啤酒,没有喝出柳侠说的马尿味,而是觉得很香很舒服,不过孩子们都说上了年纪的喝葡萄酒更好,他平时也就只喝葡萄酒。
可家里添丁进口是大喜事,他决定破个例,大家高兴,也都怂恿着他和,他就喝了两罐啤酒。
柳侠想起柳岸说的话,开始也跟着喝的葡萄酒,可看见柳长春、柳茂和柳钰喝着啤酒、就着皮蛋那种特别享受的模样,他好奇心发作,以为是自己以前喝的不认真,没品出啤酒的那种特别的好来,于是,他强忍着不适,坚持喝了三罐,吃了三个皮蛋,几个哥哥劝都劝不住。
可他那么认真地品尝回味,还是一点没体会到柳茂和柳钰说的那种“特别的香味”,反倒嘴发苦,头发晕,还有点想睡。
柳凌只在集体碰杯的时候抿了三口,剩下的柳钰主动替他喝了,看到柳侠呵呵傻笑的模样,柳凌有点担心,就劝他去睡。
现在天还热的很着呢,柳家人每天晚上都是在院子里扑几张席,吹着山风聊会儿天才回窑洞睡,今天也一样,瓜瓜已经盖着个小褥子在孙嫦娥身边睡着了。
柳侠觉得头有平时的三个大,就很听话地离开饭桌,过来摊在了孙嫦娥另一边。
孙嫦娥摸着他滚烫的脸颊说:“这是搁咱家哩,又不是外头,不想喝就不喝呗,看这难受哩。”
柳侠把脸贴在席子上想凉凉:“嘿嘿,以后搁外头也没事儿,猫儿说了,以后他回来,我就不用去跟人家吃饭了,他去。”
“喔喔喔喔小叔小叔,你喝醉了。”柳葳一溜烟地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柳凌和柳钰,三个人一起拖柳侠,柳葳陪着笑对孙嫦娥说,“俺小叔酒量真不中,一罐啤酒就胡说八道。”
柳凌说:“太高兴了,人也会迷了心窍,跟做梦样。”
那边柳魁和柳川同时举起杯跟何家梁碰:“大哥,这么热的天,你真辛苦了,叫我再敬你一杯。”
何家梁比不得柳长春一家的酒量,不过也算很能喝的了,秀梅的酒量也比柳魁好。
晓慧也端着自己的杯子跟玉芳和林洁洁碰:“来玉芳洁洁,再碰一个,庆贺一下咱家又多了个好妮儿。”
孙嫦娥看着热热闹闹的一大家,拿着柳侠的鞋往他脚上套:“窑里凉,记住给孩儿肚子上搭个小褥子。”
柳钰一叠连声地应着,往柳侠屁股上甩了一巴掌:“快走快走,你睡了俺还想接着喝咧。”
——
初九早上,柳钰开着柳侠的车,去原城和柳川会和,然后两个人一起奔向京都。
初十中午十二点半,柳侠正坐在树荫里给瓜瓜读《小蝌蚪找妈妈》,听到东边隐约传来呼叫声,他扔了童话书,抱起瓜瓜就往坡口跑:“哥哥姐姐回来喽。”
柳侠、柳凌和萌萌跑过柳长春家坡口二百多米,骑着山地车的一群小家伙大呼小叫地和他们碰到了一起。
小萱挂在柳凌身上叫:“爸爸爸爸,我还以为搁京都就能见着你了咧,啊,我快想死你了。”
柳凌拧了拧他的耳垂:“爸爸也可想你,爸爸本来说去京都接你咧,又想着我后儿就走了,想搁家多陪您爷爷奶奶他们几天。”
小雲和小雷正逮着瓜瓜狂蹭脸:“瓜瓜,哥哥可想你哦孩儿,你想哥哥没?”
瓜瓜被蹭的咯咯笑:“想,嘎嘎。”
小萱伸手摸瓜瓜的头:“想我没?”
瓜瓜:“想,嘎嘎。”
柳若虹拉着萌萌的手过来挠瓜瓜的脚:“喊姐姐。”
瓜瓜嘴笨,姐姐发音有点绕,他不会,对着柳若虹笑。
柳侠掂了下柳若虹的太阳帽:“厉害妮儿,出去俩月变洋气了哦。”
柳若虹美滋滋地说:“六叔给我买了可多漂亮衣裳,啊,对了,还有巧巧,巧巧长哩可丑,脸红巴巴哩,还是绿眼珠,跟小妖怪样,俺六婶儿六叔给她打扮哩可好看。”
回到家,柳侠他们几个从相册里看到了绿眼珠的丑小妖柳若茵,因为生在乞巧节,就有了个大众十分耳熟能详的经典小名:巧巧。
孙嫦娥一手拿相册,一手擦眼泪,相册里的相片,一张是柳海单独抱着穿了一身白?c-h-a??儿服的柳巧巧,对着镜头咧嘴笑;一张是柳海一家四口的合影:丹秋靠在床头,怀里是柳巧巧,她左边是一支胳膊揽着她的柳海,右边是美得不行的柳莱:“孩儿独个儿跑恁远,遭恁些罪,现在总算好了,妮儿孩儿都有了,要是能再离家近点,就更好了。”
柳侠说:“妈,俺六哥说过两年他肯定回来。”
小雲、小雷、小萱、柳若虹争着说:“就是,俺六婶儿说叫巧巧断奶了她就跟俺六叔回来,俺六婶儿还说咱家可美,要不是怕巧巧长大不认识莱莱,前儿就叫莱莱跟俺回来了。”
玉芳问:“您一下都回来了,莱莱没事儿吧?”
几个小的情绪一下就低落了下来,柳若虹撅着嘴说:“弟弟到机场才知俺都回来咧,哭开了。”
小丫头说着,自己也呵哧呵哧哭了起来:“还不胜叫弟弟跟俺回来了。”
孙嫦娥本来已经止着泪了,柳若虹这一哭,她又不行了,摸着照片上柳莱的小脸说:“孩儿就跟小猪娃儿样,得一大群搁一堆儿养,少了光养出一堆毛病,莱莱前几年都没个兄弟姊妹搁一堆,可怜死了。”
柳侠和柳凌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知道该怎么劝。
孩儿应该跟小猪娃一样养的理论他俩都挺赞成的,要不柳凌也不能把小萱一直留在柳家岭,可是,前提是小猪娃们要在父母身边,否则,长大了孩子可能和父母亲情疏离。
可现在,他们能跟伤心的孙嫦娥讲这个道理吗?
两个人同时看向柳长青,家里最能说服孙嫦娥的就是他了。
可没等柳长青开口,孙嫦娥自己擦干眼泪,把相册翻了一页,自己想开了:“话是这样说,可要是孩儿不能跟爹娘搁一堆儿,更可怜,骨肉连心,孩儿可是娘身上掉下哩肉。”
柳长青拍拍她的手:“这样想就对了,孩儿这儿不是也有个巧巧作伴了么。”
看完了柳海的家庭相册,又拿出两大包小家伙们到各地游玩时的照片。
照片太多,大家分着,两三个人一拨看。
柳侠和柳凌、小萱拿的一摞是小家伙们在拉姆绍时的照片,也就是柳海和丹秋的家所在的地方,第一张,是孩子们排成一溜坐在草地上,后面是翠绿的树林和被云雾笼罩的山峰。
柳侠刚说了“真漂亮”三个字,就听柳长春说:“小雷,虹虹,这小孩儿是谁?”
柳若虹说:“弟弟呀,陈阿姨家哩思危弟弟,他比咱莱莱正好大俩月,他可待见俺小萱哥。”
柳长春扭头看柳凌和柳侠:“思危,我咋听着有点熟悉咧?”
小萱说:“那一回我去京都,王伯伯领着我出去耍,叫人算卦,那个人说我要是跟思危是亲兄弟,俺俩都会可好,我回来跟您说过,爷爷你忘了?咱家还有好几张我跟思危俺俩哩相片,你也看过呀。”
萌萌说:“小孩儿长老快,你要是不说,我都认不出这是他,咱爷爷肯定更认不出来。”
柳长春解惑了一个问题的同时,也增加了新的疑惑:“您这样一说,我想起来了,去年他才两岁,不过,孩儿,他,他这回跟您一起去您六叔那儿了?”
小雷说:“嗯,陈阿姨是思危他大姑,她现在搁英国哩,陈阿姨老想思危,可是她老忙,没空回来,正好她认识冬燕姨姨,冬燕姨姨去之前跟她打电话,陈阿姨就叫冬燕姨姨帮忙给思危带去了。俺去英国哩时候,搁陈阿姨家住了好几天,她家可大可美,陈阿姨待俺可好。”
正跟柳长青、孙嫦娥一起看相片的小雲补充:“思危老待见咱小萱,陈阿姨还说,等小萱长大,叫思危他俩一起去英国留学,住她家。”
柳长春这下明白了:“哦,他大姑正好跟您冬燕姨姨认识,我说咧。”
孙嫦娥手里的照片是丹秋抱着巧巧坐在背景是一片盛开的月季的草坪上,几个孩子呈半圆形坐在她两侧,左边是莱莱、小雲、小雷、胖虫儿,右边是柳若虹、思危、小萱,居中盘腿而坐的丹秋笑的特别畅快。
孙嫦娥把照片举得离眼睛更远些,问小雲:“这是搁那儿照哩?”
小雲说:“医院花园。”
孙嫦娥也产生疑惑了:“这个,思危,跟他姑,还跟着您一起去医院看您六婶儿了?”
小雲说:“嗯,搁医院哩相片,大部分都是陈阿姨照哩,她有拍立得,要不,就隔一天俺就该回来了,相片洗不出来,你跟俺大爷爷二爷您就没法看巧巧了。”
柳侠紧张的心快跳出来了,他不敢看柳长青和孙嫦娥,一直装低头看相片,心里却在想,万一柳长青和孙嫦娥对思危追根问底,他怎么帮柳凌,却没想到柳凌突然自己开了口。
柳凌笑着说:“伯,妈,二叔,您可能忘了,去年年下回来,我跟您提过一句,我认了个干孩儿,说哩就是思危,我跟思危他爸认识,思危他大姑正好跟冬燕姐认识,这回碰巧凑到一堆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