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身材差不多,柳侠穿上正合适。
打开门,带着草木味道的清冷空气扑面而来,柳侠叫这“喔嗬嗬嗬——”,冲了出去。
他先冲进马房放出了两匹小马,又重新旁边的大仓库里,三脚两腿就跳上了绿色的拖拉机。
柳岸笑着把门完全拉开:“小叔,开拖拉机跟汽车不太一样哦,你等一下,我先带着你开一圈。”
柳侠就像刚刚得到新玩具的孩子,不肯松手:“你教我一下就妥了,我都会开大卡车,还玩不转个拖拉机。”
柳岸说:“那也得先开出去再教啊,万一一下弄不好,把门给撞塌了……”
柳侠看了看门,是有点窄,他不甘不愿地跳下来。
绿色的拖拉机在草地上慢慢地跑,绕过一大片刚刚播种过的麦田,来到了比较大的那个湖边。
湖边的鸭子丝毫不受影响地,一扭一扭地从拖拉机前走过,到旁边的树林里去觅食。
柳侠小心地停车,看着那群优哉游哉的家伙们说:“公然蔑视主人,按律该打五十大板。”
柳岸坐在他旁边:“按律应该给炖成老鸭粉丝汤或做成果木烤鸭。”
柳侠大笑:“臭猫,这么可爱哩鸭子你也下得去手?你还是留着它们下蛋,咱们以后自己学着做皮蛋吧。”
柳岸低头在柳侠唇上亲了一下:“既然小叔替它们求情,那就暂且绕过它们不敬之罪,判他们以后以蛋抵过吧。”
鸭子们不知道自己只是横穿了一条小路的工夫,就演绎了一出生生死死又死死生生的命运逆转大戏,继续扭扭哒哒地去找吃的。
柳侠继续开着拖拉机绕圈:“猫儿,你小时候,老师叫俺写实现四个现代化哩作文,就写其中哩农业现代化,俺不知农业咋现代化,俺知哩跟农业有关哩现代化,就一个拖拉机,俺还都没见过,不会写,最后,除了您五叔,您四叔、六叔俺几个都叫罚站,老师非说俺是不想写,故意装孬咧。”
柳岸问:“那最后咋弄了?”
柳侠说:“俺几个晌午吃饭时候,搁一堆儿商量了半天,想出来了个叫牛或者驴拉着拖拉机犁地,原来光牛或者驴,一天能犁二亩地,牛拉着拖拉机,一天能犁一万亩,啊哈哈哈哈……”
柳侠说着说着,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
柳岸也被一万亩给逗笑了:“然后咧?”
柳侠说:“然后,当然是继续罚站啦,老师说,望宁恁大一个村,一共也没一万亩地,俺那样写,还是故意装孬咧。”
柳岸说:“也就是说,其实您老师也不知拖拉机一天能犁多少亩地,对吧?”
柳侠连连点头:“嗯,可他是老师,死不承认,俺就只好继续站。”
柳岸说:“等咱下回回去,咱去看看您那个老师,你亲口跟他说,你试过了,拖拉机一天就是能离一万亩地,反正他没试过,没法儿反驳你。”
柳侠想了想当面揭老师的黑历史的画面,果断点头:“中。”
柳侠对拖拉机的兴致三天才消减下去,第四天,两个人开车来到了小镇的集市。
柳氏农场也种的有一点菜,但就那几个品种,不可能天天吃,两个人今天是来大采购。
小镇还挺热闹,卖什么的都有,还有一个单独的地方卖旧物品,就是有些人觉得自己家某样东西没用了,就拿出来卖。
柳侠发现那些东西便宜到不可思议以后,便看哪个都有用,恨不得都买下来,不过他最终什么都没买。
他想起了自己在陆光明那里订的大门脸房,觉得还是省点吧,毕竟,在这边省一块,回国后差不多顶十块呢;而且,他听柳葳说漏了一句嘴,好像柳岸跟陈震北借过钱。
柳侠决定自己回国的时候,偷偷给柳岸留点钱。
不大的小镇,人口比起望宁的集市也差很远很远,柳侠和柳岸却来来回回逛了好几个小时。
F州前年已经从法律上承认同性伴侣和异性伴侣享有同样的权利和保护,允许同性伴侣注册民事结合,虽然两个人连手都没有拉,行为举止完全就是正常的家人或朋友的样子,可两个人心里的感觉却非常非常不同。
他们转够了,在镇子上吃了午饭才开始购物。
柳侠觉得柳岸买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后备箱和后排座全部都塞满了。
柳岸说一点不多,季节已经到了,这里随时可以来一场大雪,而这里的冬天特别长,这里的大雪和华国中原的大雪也不是一个概念,所以他们必须尽可能多的储存食物和日常用品。
柳侠拿着一大包婴儿用的尿垫在柳岸脸前晃:“冬天多长?长到咱俩能生出小孩儿?”
柳岸说:“这个可没准儿,咱天天黄昏都恁努力。”
柳侠扭头看了看旁边,如果不是周围都是深目高鼻的美国人,而这些人听不懂汉语,柳侠都想就着柳岸的耳朵问问他:你啥时候学成个不要脸的啊?
不过,柳侠最终说出口的是:“快放回去吧,咱开玩笑中,为了开玩笑花钱就不划算了。”
柳岸把尿垫接过去,又放回了车里:“划算,下雪的时候出去玩,穿长筒靴时间长了脚会出脚汗,给尿垫垫进去,吸汗还软和。”
柳侠不太信,可看柳岸一副很老道的样子,他也没再反对。
柳岸说的可怕冬天没有那么快就到来,柳侠又在风景画里度过了一个星期,这一星期他和柳岸并不是一直呆在农场,而是回到了B城,柳岸回公司上班,他在萨维小镇的家里当懒虫。
他们从B城再次回到农场,只停了一个晚上,柳岸就打点行囊,要带柳侠去照片里那位让别人随便拍肚子的文森特太太所在的沃森小镇,他说那里的风景十分有特色。
柳侠不大想去,他是个恋家的人,觉得农场是自己家,他想和柳岸尽可能在农场窝着。
但柳岸坚持,说沃森小镇的风景之独特,如果不去一次,得后悔一辈子。
柳侠拗不过,或者说他根本舍不得跟柳岸拗,只好答应了。
柳氏农场到沃森小镇不足二百公里,两个人早上九点出发,十一点多就到了。
柳侠承认,这一路的风景都很美,沃森小镇也很漂亮,但并没有比他们的农场和他们农场附近的小镇更漂亮,柳侠有点看不懂柳岸在干什么。
直到他们穿过沃森小镇,来到一家医院,见到刚刚在这里住下的邦妮。
柳侠这次是真懵了。
“柳,柳,柳石?”他惊恐地指着文森特太太圆鼓鼓的肚子,眼睛瞪的比文森特太太的肚子还圆。
“柳石。”柳岸微笑着说,“咱俩哩孩儿。”
柳侠的眼睛在邦妮的脸上和肚子上来回跳了几下,他又想看那个肚子,又害怕看。
他,他想象无能,实在没办法把这个素不相识的白人女性和柳石联系在一起,也对自己马上将有个儿子的事实接受不良。
可是,他又非常想看。
柳石是好多年前就出现在他和柳岸计划中的名字,柳侠好像从来没有认真想过他的存在,可心里好像又早就住下了一个叫柳石的小人儿,丑巴巴红嘟嘟的小丑八怪柳石,哇哇大哭的白胖小子柳石,让他想撸起袖子揍人的柳石……还有,柳岸牵着一个吃冰棍儿的小孩儿在公园里散步的画面,那个乖乖吃冰棍儿的小孩儿就是柳石。
柳侠懵了快两分钟,才结结巴巴地问邦妮:“他,他,他好吗?”
柳岸翻译了一遍。
邦妮微笑着说:“我感觉他非常好。”
柳侠无措地咽唾沫:“哦,哦。”
柳侠和柳岸在离医院很近的一家旅社住下。
柳侠太紧张了,他吃不下饭,喝不下水,更睡不着觉,他连坐都坐不住,常常正在床上歪着呢,就忽然跳起来:“我,我觉得邦妮生了,生了。”
柳岸哭笑不得:“小叔,就算没有手机和电话,邦妮出现临产症状,强尼跑过来叫我们,也不会耽误了咱们看着柳石出生。”
第二天傍晚,邦妮的临产症状加剧。
柳侠和柳岸守在医院病房里,两个人都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只有邦妮镇定自若,宫缩的间歇,还有心情逗他们一把。
戴文远做为医生,尊重科学;做为自然人,正直包容。
他对同性恋持非常客观理性的态度,认为所有因为先天生理因素而造成的结果,都应该得到尊重,至不应该被歧视,比如丑陋的相貌,比如肤色,同性恋亦然。
而他结交的朋友基本也都是观念比较接近的,他给柳岸介绍的代孕律师奈特力先生就是他的好友,两个人都是反种族主义者,奈特力先生更是参加过支持同性恋婚姻合法化的游行。
所以奈特力先生知道柳岸为什么要做试管婴儿,他帮柳岸介绍代孕母亲时,也有意识地选择了对同性恋比较宽容的F州和同样对同性恋抱温和认同态度的文森特一家。
而邦妮凭借女性较强的直觉,从柳侠出现,就猜出了他和柳岸的关系,她并没有说明,但她的表现很友好,像个看透了年幼小弟弟把戏的大姐姐。
第三天凌晨六点,柳石呱呱落地了。
柳侠两个胳膊平托着被包得像个蚕蛹、还在哇哇大哭的小丑八怪,浑身僵硬,动都不敢动:“猫儿,猫儿,这,这咋弄啊?”
第569章 柳石(修改bug)
柳岸打到老杨树胡同家里的电话是柳葳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