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让你查他朋友。”
“都一样,总之不对劲。”
“哪不对劲?”向瑯好笑。
“这丫蹲过牢。”
“……啊?”向瑯一傻。
“藏得够深的,连你爹……”话到嘴边的瞬间,小D赶紧收住了,瞄了瞄向瑯的神色,“连你们家都能瞒过,这人可能不简单,进过去的都不是什么好鸟,我劝你还是赶紧把他打发走。”
在外人看来,小D的说法合情合理,向老爹是什么人,他选人能不彻查清楚背景?怎么可能让可疑分子混进向家?实则这个问题当初向瑯就思考过了,但在林青的美色面前没思考出个所以然,遂不了了之。
学历是一回事,犯罪又是另一回事了……虽然严格来说,向瑯也曾是个罪犯。
第28章 对不起
向瑯并不害怕,也不反感,而是好奇。
对林青的事,过去的,现在的,他都知道得太少了。包括林青在这工作这么长时间以来几乎唯一和他有过联系的那个姑娘,向瑯对她的印象,也只停留在一份档案。
你到底都经历过些什么?
我们之间的鸿沟,是比想象中大,还是比想象中小?
“小D,”向瑯抓住小D的手腕,“帮人帮到底吧。”
小D家主要是做政府生意的,人脉关系自不必说,小D的x_ing格和向瑯截然不同,见风使舵得很,在父母面前特别狗腿子,没办法,他上下都有兄弟姐妹,夹在中间万分尴尬,不殷勤一点,将来分家产恐怕连条内裤都没有。总而言之,家里的应酬活动什么的小D是恨不得能蹭就蹭,平日是疯了点,但这方面的意识他很到位,回来没多久就把父母的人脉资源一点点地继承了过来。
事实证明这些资源很实用,光是小游那边就帮了不少,小D没想到向瑯这浪子也会有需要他帮忙的一天。
一切都在林青的眼皮底下瞒着他进行,向瑯撒起谎来都是老司机了,脸不红心不跳的,愣是没让林青看出任何不对。有很多地方他不方便亲自去——比如林青以前的学校,小D便派上用场了。
小D作为朋友真的没得说,打了几十通电话,必要时自己亲自出马,算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替向瑯把真相逐步挖了出来。
或许,不能说是真相,只能说是事实。
并没有多惊世骇俗,林青不是商业间谍,也不是黑社会派来的卧底,看来看去,不过是个不那么光彩的普通人罢了。
深扒起来,这世上没几个人是光彩的。
小D的意思还是让向瑯炒了他,本来这就不是向瑯自己想要的贴身保姆。
向瑯没跟小D解释什么,而是对他说,“你帮我最后一个忙。”
y-in差阳错之中,他没有考虑过这件事的后果,他想这样做,那股冲动强烈得盲目,仅此而已。
“咚咚咚——”
初春的一个夜晚,向瑯的房间又猝不及防地响起了敲门声。
用脚板底想都知道是谁。
林青一这样敲门,就表明没好事。
向瑯懒洋洋地开门。
林青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向瑯站在原地,双手c-h-a在睡衣的兜里。
“手。”林青说。
向瑯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林青抓着他的手掌,啪一下把一张□□塞他手掌里,“钱,还你。”
“……谁要你还钱了?”
“谁要你替我还钱了?”林青毫不留情地顶回去。
向瑯看着他,他看着向瑯。
彼此眼里的那抹倔强在空气里无声地交锋,死不相让。
“你少多管闲事。”
林青硬邦邦的语气像根铁棍捶打在向瑯身上,向瑯语气也很冷,“管你的事就是管闲事?”
“是。”
“那你管我的闲事干嘛?”
最怕空气突然凝固。
向瑯,住嘴。
向瑯在心里呐喊。
他太懂得如何去激怒一个人了,尤其是激怒自己在乎的人。
父亲如此,林青也如此。
他也太懂得怎么当一个反派,足以让人咬牙切齿。
林青的过去,他查到了,事情很简单,大学期间,林青与人起了冲突,打了一次架,比较严重,被以故意伤人罪起诉,判刑一年,被学校开除,并被索赔几十万。不然,他毕业后理应还得在部队服役几年,不必出来找工作。
这样的履历,在商场当个看门的恐怕都难,更别说豪门保镖了。
可林青偏偏来了向家。这当中还真并非无缘无故,这一层小D查漏了,向瑯却从向氏集团的老员工那里问出了些蛛丝马迹。向氏集团以前有个保安,算是老员工了,向老爹没发迹前就认识了他,后来那保安身体不好,干不得重活,向老爹给他安排了个基本等于养老的岗位,说是保安,实则清闲得很。
再后来,那保安还是没熬过,因病去世了。
没错,林青就是保安的儿子。
而那笔钱,是陈秋意家先帮他还上的,说不清是陈家两老的棺材本还是陈秋意的嫁妆。林青心里很难受,非常难受,如果不是因为这笔欠款,他也许会从此与陈秋意划清界限,不再往来,以免她再有一个有过前科的朋友。
他们不是普通朋友,他们是青梅竹马,陈家父母的心意甚至昭然若揭,路人皆知,可是,不行。
不行。
陈秋意不是普通的女孩子,她有自己明确想走的路,她太优秀,太耀眼,让她委曲求全于自己,林青无法接受。
这是林青自己决定的理由,坚实得无可反驳。
林青和陈家各怀心思,林青以欠债人自居,只想发奋工作,以最快速度还清陈家的钱,陈家却热情得让他头皮发麻,偏偏林青绝对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拒绝,一点点的不耐烦、不情愿都不能流露出来,否则就有想逃债之嫌。
别人会不会这样想林青不知道,可林青受不了这样的道德审判,欠人钱的滋味,太他妈难受了。
而且,实际情况是,他这债拖得越久,欠的就越多。他来上班穿的那一套西装,就是陈秋意妈妈不由分说给他买的。
这一切犹如一块巨石,实实地压在林青心口上,让他每一下呼吸都无法快意,每一个步伐都如斯沉重。
他做梦都希望还清陈家所有债务的那一天来临。
说来就来了,以他意想不到的方式。
陈秋意知道他工作忙,平常几乎不打扰他,前两天突然在微信给他发信息,问他怎么来的那么多钱。
林青一下就懵了,马上回问,什么钱?
原来有人以林青的名义给陈秋意父母汇了一笔款,完全足够填补林青余下的欠额。
林青怔了很久。
他当然知道是谁干的。
林青本想当场就去找向瑯发飙,没走出两步,忍住了,攒紧拳头,按下怒气,耐心地思索解决方案。
向瑯真的是颗□□,林青永远猜不透他下一次会在什么时候,以何种威力爆炸。
可仔细想想,也是林青自己习惯x_ing犯贱,总被平日的安逸所迷惑,好了伤疤忘了疼。
林青找机会登了一趟陈家的门,在陈家父母的惊诧与不解中,在自己满心的羞愧与窘迫中,以难以想象的勇气,开口问他们要回了那笔钱。
他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陈家大门的。
不过,也好。让他们就此看清自己,就此失望,就此死心,自己便也就此解脱了吧。
林青站在街头吹着冷风,自嘲地傻笑。
在他们面前,他还想讲究什么形象。
他的形象早已不堪之极了。
最后一步,就是找向瑯,退回那笔钱。
“我辞职,现在就走,这半个月的工资不用给了。”林青说着,转身就要出门。
“林青!”向瑯猛然叫道。
林青站住了。
“你很厌恶我吗?拿我的钱就这么恶心?”向瑯咄咄问道。
林青转过头来,看向他。
和平日一样,看不出他什么情绪。
向瑯很讨厌这样,很讨厌很讨厌,哪怕林青直接对他不堪入耳地破口大骂都好,至少有个能亲手撕裂的点,至少可以痛快淋漓,可林青从不给他这个机会。
他就没见过哪个男的闷s_ao成这副德x_ing的。
“你知道多久了?”林青忽然问道。
“什么?”向瑯没反应过来。
“暗中查我,很有意思?”林青说。
“我——”向瑯一个我字说到一半,底气不足了。
“对不起。”半晌,向瑯低声道。
林青顿住了,他以为向瑯已全副武装准备掀起一场血雨腥风,这转折来得他毫无准备。
向瑯和他一样,也不是会轻易低头的人。
向瑯的道歉像一道阀门,把林青原本光明正大的决绝全部堵了回去,找不到出口。
“我要走了,等会太晚了。”林青也放轻了声音,这算是他的妥协了。
“不行。”向瑯字句铿锵。
“……”
“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