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个年代,连CD都不流行了,黑胶更是成了老古董。宁静曾无意说起过很喜欢国外某位老歌手的唱片,那位歌手很小众,又处在黑胶的时代,想找到一张专辑实在是太难了。
现在,他喜欢的东西,安安静静的压在厚衣服的中间。
宁姜蹲在一边儿,眨眼看着,好半天没有起来。
花枕流下飞机只穿了件薄薄的羊绒大衣,里面是件衬衫。北京今年是寒冬,他穿这些在外面冻的够呛。可是他不觉冷,因为比起他的精神世界,这些寒风又算得了什么。
他忽然间很无力,不知道自己做什么才是对的了。
如果他当初不管不顾,带着宁姜在高速公路上一脚油门踩下去一起死了,是不是就不会有现在这么多烦恼了?
不过死了,也就不会听到宁姜抱着他说很喜欢他了。
那件事情闹的动静不小,王寅有手腕,再加上花枕流身份背景比较敏感,硬是给按下去了。花枕流本人倒是没什么大事儿,不过宁姜实在是不能好了,疯疯癫癫的,仿佛就剩下了个躯壳,里面装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劫后余生,花枕流如梦方醒,过去几年跟宁姜纠缠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他图什么呢?不过就是喜欢一个人,为什么要弄到你死我活?
起初王寅是不允花枕流来看宁姜的,只是王寅又不是闲人,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带在医院里看门,花枕流就算去了,看护也不能在医院里与他大动干戈。花枕流就是在病房外看一会儿就走,并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久了,王寅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宁姜那阵子意识很不清醒,看着人是明白的,可总说胡话。花枕流在王寅的默许之下有了接近宁姜的机会。他多是坐在宁姜的床边,宁姜发呆,他也发呆,宁姜能认得出他,但是不怕他。
患病时期的宁姜比正常的时候可爱一些,正常的宁姜有理x_ing的思维,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情有一定的取舍。患病的宁姜没有控制自己的能力,往往说话做事凭着本能,感情也外露很多。
花枕流也确实对他极好,就差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扎在医院里。这事儿叫王寅知道了,他轻飘飘的来了一句:早干嘛去了?
这段时间是花枕流与宁姜相处的最平和的时间,上天跟两个人开玩笑,精神正常的时候关系紧张窒息,疯了才安宁。
花枕流时常问宁姜,你知道我是谁吧?
宁姜会老老实实的点头,说知道,然后准确的报出花枕流的大名。
花枕流问,那你恨我么?
宁姜低着头,不说话,可是他会笑。那一笑说不清楚是什么意思,但是足够唏嘘。
然后一转头,宁姜的精神就又不对了。
他就是这样反反复复,有时候看着好利索了,有时候又会犯病,睡不着觉,吃不下东西去。别人吃半片就能昏睡一两天的药,他吃两三片都没什么太大用处。花枕流晚上在这里陪着他,宁姜睡不着,他就搂着宁姜,不叫他一个人瞪眼望着天花板。
也许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与赎罪打动了宁姜,在某个仍旧睡不着的夜晚里,宁姜亲口对花枕流说,其实他挺喜欢花枕流的。
然后宁姜问花枕流,你哭什么?
王寅还是打算把宁姜送出国,在国内拖拖拉拉的始终不见个好,不如送出去治疗。宁姜走的那天花枕流在送他,两个人看着似乎还有些依依不舍,花枕流问宁姜他可不可以去国外探望他,宁姜还没说话,王寅就回了一句,你最好别去。
宁姜笑了笑,跟花枕流说,病好了他就回来,叫花枕流等着。
花枕流确实乖乖的等着,期间他在美国工作,几年间一直忍着没有去打扰宁姜治疗。当他得知宁姜回国之后特别激动,收拾东西就也跟着回国了,他本以为跟宁姜可以重修旧好,结果扑了一场空。
宁姜压根儿就没搭理他,仿佛他这个人不存在。言谈举止之间都是昔日冷淡与沉默。
花枕流等不下去了,他特意买了一张宁姜演唱会的门票去看他,可是宁姜竟然在台上说暧昧不明的话。
他说他的每一个旋律,都是给他写的。
花枕流坐在下面,觉得体温正在一点一点离自己而去。他是个依靠理x_ing和逻辑工作的人,但是他现在不能控制自己的大脑,他想起宁姜口中的那个人就嫉妒的发疯。他才发觉,宁姜说喜欢他是不算数的,只不过是逃离他的把戏,怎么可以当真呢?
他质问宁姜,宁姜却面无表情的回答他,他根本连这句话都没有说过。他如往常一样,还是可以满足花枕流任何要求,那一段安稳的时光就像没有存在过一样。
花枕流知道,宁姜的心就是个捂不热的石头,他被骗了。他是喜爱宁姜的,但是他不是那种爱他就放他自由的人,他宁愿绑着一起死,也要把宁姜攥在手里。
至此之后,关于情感上的事情花枕流就很少提起了。爱不爱的有什么重要?人是不可能靠着爱情过活一辈子的,人生在世,从头至尾,只有“生活”二字。而生活本身的支撑点并不是爱情。
他想,宁姜骗他也没有关系,宁姜不爱他,也不会爱上别人,这就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了。至少,宁姜可以跟他一同生活。
他唯独嫉妒怨恨的就是喻伯明,这个几乎在他的世界里都没有出现过的人,拿走了宁姜仅有的身为人类的全部情感。
这个人何德何能?
宁姜还会为了他哭,远在美国的花枕流在得知这件事之后不管手头的工作,当即买了机票飞回来。他舟车劳动时差颠倒,宁姜回以他的是相似的沉默。
沉默的叫花枕流想要杀人。
宁姜的病好了,但是他的病还没有好,愈发严重。他真是个疯子,一面心狠手辣,一面又优柔寡断。他还给宁姜带了礼物,天知道那东西有多难找,他飞跃几万公里给宁姜带回来,却连对方一句好话都听不到。
每每这般,他都丧气的想,就这样吧。
因为宁姜也是这样认为的,他上过一个节目,提及生活,他就默默的说,他觉得他可以从过去的泥沼中走出来,他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自己的经历也不算什么,谁不是这么活着呢?
一个活到崩溃几经生死的人,最终说道,谁不是这么活着呢?
凑合凑合,一辈子也不是不能过。
花枕流回来这事儿没告诉王寅,他与王寅约定圣诞节前有一笔款项,救急用的,如果王寅知道他偷偷跑回来肯定是要杀人的。
所以花枕流在国内呆了没两三天就又回了美国,这两天三里,他天天跟宁姜睡在一张床上,宁姜把他的行李收拾好了却没有问他那张黑胶的事情。花枕流独自憋在心里,临走那天宁姜在家,他自己闹腾了半天,还是把那张黑胶扔在了宁姜面前,一语不发的走了。
宁姜叫了他一声。
“干嘛?”花枕流冷着脸问他。
“这个。”宁姜指了指唱片,“谢谢。”
花枕流站了一会儿,自嘲的笑了笑,拉着箱子就走了。
第50章
湛林的公司大楼在北京城的西边,跟位于东边的择栖是相反的方向,王寅家也住在东边,忽而转道往另外一头去有点不太适应。
最近他于周澜频繁接触,就那个开发案的诸多问题互相扯皮。但是王寅有一点叫周澜琢磨不透,他肯与他开电话会议,或者叫岳俊去跟周澜聊,但是从亲自跟周澜见面。按照王寅的意思是,岳俊是CEO,他要是连这个么个事儿都办不下来,那真是应当扣工资了。言谈间把周澜的身份跟岳俊拉到了一起,平白给自己垫高了一层,周澜怎么能不生气。
可是王寅明摆了耍流氓,周澜只能吃个哑巴亏。
这个项目王寅很上心,那头关于《云笈鉴》的审核迟迟没个结果,于渃涵给他打预防针,可能上映要改档了。
电影改档是个大事儿,这意味着前期的宣传节奏全都被打乱了,中间需要大量的素材去填充。不过这是宣发公司要头疼的问题,于渃涵所担心的问题是演员风波与改档给电影票房带来的影响。
她不是个迷信的人,但是这部电影从头至尾就做的特别不顺,她都怀疑是不是王寅选片子的时候没看黄历。于渃涵当时鬼使神差的想把电影放在新年的初一上,因为她记得王寅说过,今年是他的本命年,而本命年大多是不吉利的。
事实证明,这都是没用的,上不了就是上不了,管你是不是本命年。
一边儿是跟周澜的合作案,一边儿是《云笈鉴》以及跟花枕流的肮脏交易,这个忙碌的第四季度注定是不叫王寅好过了。
他这边焦头烂额的,那边于渃涵就跟他打电话汇报工作,末了问他:“圣诞节,元旦跨年,春晚,小飞必须选两个,你想让他去哪个?”
“这事儿也要我决定?”王寅都惊了,“不是,怎么还有圣诞节的事儿?”
于渃涵说:“现在只要是个节日就得大张旗鼓的办,你多久没看过电视了?我个人觉得跨年和春晚比较好,流量大,关注度也高。”
王寅说:“我不稀罕过洋节,要他回来干嘛?你让我想想。”他顿了一顿,问:“春晚是中央台的春晚么?”
于渃涵冷冷一笑:“你们小飞还没那么大能耐上央视,是地方台的,不过是一线,流量型春晚,效果也不差。”
王寅闭眼说:“那叫他去圣诞和跨年吧,春节空下来。”
“王董今年春节是要在北京过了?”
“嗨呀。”王寅笑道,“那不然我去哪儿呢?我现在可真的算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愁了。”
于渃涵评价道:“中年危机。”
年底了大家都很躁,也容易生病。卫诗就一直在感冒,她怕传染陆鹤飞,就躲的远远的。陆鹤飞早就有了超强的抵抗力和适应能力,面对繁重的工作也习以为常。圣诞节的时候陆鹤飞去参加了一个某互联网平台的年终盛典,去的都是流量咖,红毯上群星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