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问我是否需要代理提案,我抬了抬手,止住了他要说的话,决定亲自去做。花费了二十个工作小时,初始有些生涩,后期键盘敲得飞快,很快就写完了,看着这一份比记忆中更加详尽的提案,我像是回到了鹿市。
那时候我大刀阔斧地招商引资、试图变更本市僵硬的经济局面,也试图写些东西递给上级领导,希望能够从更高的层面上做出一些改变。
如今又有一个机会在我面前,纵使希望渺茫,总是多了一个发声的机会,这份提案不至于永远躺在我的记忆中。
我喝了杯咖啡,又改了几条,亲自打印好了文件,装订好盖上了公章。代表证给的很急,没过多久就到了开会的那一天,我换了一身黑色的西服,坐车走到半路,却遇到了交通管制——其他代表们大多提前到了宾馆,我因为没什么经验正好赶上了。
司机无计可施,转过头问我的意思,我让他靠边停车开门,直接下车按照记忆中的路线一路狂奔——这是我无比熟悉的地方,我年轻的时候总是握着公交车上的把手,透过车窗看街道两侧的景物。我知道不远处有家包子铺,前面总是拍了长长的队,也知道转过弯,就是一条老旧的胡同。
我跑进了胡同里,直到遇到了矮墙——这里原本是一条通道,可以直接穿到大礼堂后面的第三条街,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封死了。
我低头看了一眼表,时间已经不够充足,来不及让我再寻找一条不那么熟悉的路。
我后退了几十步,擦了一把脸上的汗,将手提包上提压在手臂弯,提速向前奔跑,最后一步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向上跳,小手臂扣住了墙上方的瓦片——我花费了十分钟,才翻过了这座墙,脚掌重新触碰到地面,宛如新生。
西装的布料撑住了折腾,简单整理好,我握着手提包继续向前奔跑,等到了大礼堂的门口,记者们已经开始准备入场了——许是很久没有看到即将迟到的代表,我还听到了几声咔嚓的声响。
但我已经顾不得这些了,飞快地在签到处签了自己的名字,又被引导员引去了自己的位置。
我在两侧见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微微点头当做打了招呼,翻开记录本准备听大会的开幕词。
我对这一切太熟悉了,连记笔记的时候几乎都能猜到下一句的要点,半个小时的开幕词结束后,开始分组进行讨论,我与周围的人并不是十分熟悉,也简单讲了讲个人的提案——或许因为我的提案相对详实、切合大家的需求,被选中到上一级重点阐述,原定的一日开会行程,被迫延续了时间,我一遍又一遍讲述我的提案,也接受其他代表的询问和建议,每次阐述后都对提案进行修改和修正,不久之后,又接受了央视记者的采访。
当我发现郑东阳坐在台下听我讲解提案的时候,我意识到,最开始的“只是试试”,已经变成了“很有希望”,好的提案或许会蒙上尘埃,却也有一定的几率被上面的领导们发现。
我结束了这一轮的讲解,居中的那位领导带头鼓起了掌,其他的领导们也一起鼓起了掌,我的视线略过了郑东阳,他面无表情,心情似乎不怎么愉快,但下一秒他的表情也转为了真诚的微笑,高举起手鼓起掌来。
这一份提案最终送到了最上头,是否会被批准、批准前需要经过多少道审核和修改,这些都与我无关了。
我已经回到了公司里,处理积压的事物,仿佛有干不完的工作,一眨眼,又过了一个月,我一下子想起来,我很久都没去见张晨,而我周围的人竟然也默契地没有提醒我。
我揉了下眉心,列了个单子安排秘书去买,临时加了个班,空出了半天的时间。
等第二天中午我扣上钢笔帽,准备离开的时候,吴铭却亲自过来,只说临时有国外的客户来访。
我翻看了文件,的确是一位大客户,就把文件夹重新递给了他,说:“你代替我去接待。”
“最好由您亲自去……”
“他并没有重要到那个程度,”我顿了顿,试图让话语不那么尖锐,“我有些重要的事。”
“恕我直言,去见张晨并不是多么重要的事,”吴铭站在我的面前,他有着混血儿惯有的深邃的五官,薄薄的嘴唇抿着,像是遇到了极为苦恼的事,“您是集团的掌舵人,现在已经基本接手了所有的工作,您并不需要再向他请教什么了。”
我对吴铭的阻拦感到莫名其妙,也理解了为什么秘书和助理都不愿提醒我相应的日程,倒没有怎么生气,只是说:“我去见他,并不是想去请教什么,只是想去看看他而已。”
“但在集团的董事看来,您频繁去见张晨,侧面也代表您的决策离不开张晨的遥控,这会给您带来极大的负面影响。”
“会有什么负面影响?”
“集团是您的,不是张晨的,部分董事和员工还对此持有怀疑观望的态度。”
“那就让他们继续怀疑观望,”我久违地有些不耐烦,“我只在意他们是否能创造价值,并不在意他们在想什么。”
“您就不会担心么?”
“担心什么?”
“十年并不是一个长久的刑期,如果张晨在监狱内申请减刑成功,他不可能再放任您掌控集团。”
“随便他,总归也不是我的东西。”
我说完了这句话,吴铭抿紧了嘴唇,我知晓他这是并不高兴的表现,但我作为他的上司,可以不在意他的不高兴,或许是我平日里太过迁就他,给了他能够变更我的行程、影响我的决定的错觉。
“陈董,您非常适合这个集团,您有这个天赋。”
“谢谢。”
“希望您多为自己考虑一点。”
“我有自己的想法,与你无关。”
我坐在了后车座上,将大脑短暂地清空——我并不是一个有很大欲`望的人,当初接手这一摊业务,也只是被逼无奈,一旦我寻找到合适的人手,或者张晨能够提前出狱,我会将手上的东西全都交出去。情形大概类似于兄弟之间玩儿游戏,兄弟有事要忙,把他的游戏账号交给你练级,这个账号不管玩儿得多么好,也并不属于你,时候到了,总要物归原主。
张晨当年的赠与我并未真心接受,如果有归还的一天,我也不想产生犹豫的情绪。
吴铭的话语到底影响了我一些情绪,但到了监狱的时候,已经基本恢复正常,我拎着饭盒进了探亲室,张晨不着急吃饭,反倒是问我:“你心情不好?”
他还是足够敏锐,也足够聪明。
我把包装拆开,将筷子递给了他,再把塑料盒盖一项项拆下来叠在一边,说:“先吃饭。”
“你不高兴,我吃饭也不开心。”
他这话说得特别自然,不像是情话,倒像是日常情侣的交谈,我扯起了嘴角,我说:“没不高兴,快吃吧,一会儿该凉了。”
张晨开始吃饭,我也吃了一些,吃着吃着就忍不住抬起头,看张晨的那张好看的脸,送进去的护肤品和乱七八糟的东西发挥了应有的作用,张晨的那张脸褪去了糙味儿,重新变得精致起来。
他和这座监狱格格不入,却也能过得逍遥自在,这座监狱囚禁了他,也让我清楚地知道他呆在哪里、做些什么,短暂地给了我喘息的空间与安全感。
但他不会一辈子属于这里,总会有一天,当他接受完法律的惩罚,赎完了应有的罪孽,会离开这里,这本该是我许久之后会注意到的事,吴铭却提前挑开了。
张晨这次没有都吃干净,他吃完饭后,又用纸巾擦了擦嘴角,他问:“究竟是什么,让你不高兴?”
“没什么要紧的事。”
张晨就不说话了,我们收拾好了桌面,我把叮嘱秘书买的东西又推给了他,心里刚刚萌生去意,就听见张晨的话语。
他说:“你还记得上次答应过我什么么?”
我努力去想,但毕竟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实在没什么印象。
他说:“你凑过来点,我悄悄告诉你。”
我以为他又要说什么悄悄话,也没有思考,向前倾了身。
他凑了过来,伸手揽住了我的肩膀——像要跟我咬耳朵似的,但他飞快地吻上了我的嘴唇,冰凉的触感叫我睁大了眼睛,我本能地想向后退,他的手却挪到了我的后脖颈上,掐着我的r_ou_/逼迫我张开嘴唇。
我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桌子被肢体撞出撕拉声响,他的舌头卷着我的追逐缠绵,我们交换着津液在瞳孔中窥视彼此——我想要推开他,手触碰到他的胸口却抗拒着我的大脑——它几乎是迫不及待,却是迫不及待想要抱住眼前的人,将他揉碎镶嵌在己身里。
“够了啊——这都亲多久了,差不多就行了啊。”
狱警的声音将我的理智拉回到r_ou_`体之间,张晨在我推开前松开了我,我们相对而立,都微微地喘着气。他用舌尖舔了舔嘴唇,情/色得不可思议,他说:“你答应过亲我的——”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但明明是我亲他——
“你不来亲我,”他抬起手,用指腹摩擦自己s-hi润的嘴唇,“那就换我亲你。”
第76章
我移开了视线,不敢再去看他,旷工已久的下/身有了不受控制的反应。
“我也很想你,陈和平。”
他突兀地说了这么一句话,我也明了他是哪里在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