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员小姑娘戴着一串绿幽灵的手链, 循着望上去,是绿袖子, 和一身似曾相识的绿色小围裙。
纪锴的视线从她身上缓缓转回蛋糕,呃……是不是所有以“开心果”为主题的甜点,都注定长得又绿又软塌塌的,毫无颜值可言?
犹记小半年前那家叫“绿野仙踪”的店,遭黎未都丑拒的、其实还蛮好吃的开心果派。
“噗……”
那个时候, 真心觉得黎未都烦死个人了。
既骄傲自大、神经病跟踪狂又瞧不起人, 简直不能相信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那么讨厌的存在。
然而仅仅半年以后, 那个人在心里, 却已经像是眼前融进咖啡的棉花糖一样, 彻底软化成一片甜腻温柔。
啊啊……想他了!
明明才分开两个小时而已, 怎么就这么想他!
……
黎未都现在应该已经到了看守所,多半正在帮叶氤办理“取保候审”。
说不定,正在用那只修长好看的手, 捏着钢笔在保释单上签下名字。
取保候审的意思,就是交些保证金(只是押金,最后会退), 让叶氤先回家待着等待案情清晰。
毕竟任何人在在彻底结案宣判之前,都不能被定义为“犯人”。交了保释金,人就不用再继续被关在那吃不好床不软的鬼地方受罪。
……放自己的男朋友去保释前任,当然不是纪锴的初衷。
毕竟他也不想在“中国好前任”和“中国好后任”的年度大奖候选中拔得头筹,进而感动自己、感动社会、感动中国。
然而,连着数天,叶氤的妈妈都在各种花式上门各种求情、下跪、哭诉,实在是太打扰他跟黎未都在小别之前甜甜蜜蜜各种腻歪舍不得分离的美好人生了。
……
纪锴记得黎未都曾经抱怨过,说他们别墅区的保安只拿钱不干事的,很羡慕纪锴小区的保安团队尽职尽责。
真的,他现在也万分同意,保安敬业真的好重要!
不然真是太烦了,尤其是这小别墅还不幸有一面墙弄的是落地窗。平常看着小院的向日葵和小花美滋滋,可一旦被人蓄意鬼哭狼嚎拍打敲,那就果断进入永无宁日的境地了。
“未都,阿姨知道你跟小氤已经分手了。但、但阿姨要不是走投无路了,也不会不要这张老脸来求你啊呜呜。”
“未都,你就看在你们好过的份上,帮帮小氤吧?你就看在阿姨在你家工作了半辈子的份上,可怜可怜阿姨吧!”
“未都,呜呜呜,呜呜呜……”
叶氤的妈妈,完全不是纪锴想象中、或者黎未都妈妈白阿姨描述中的那种非常讨厌的泼妇形象。
真要是泼妇反而好办了。
这样可怜兮兮、眼泪巴巴,让人容易燃起同情心的类型,才是真正难缠的对手。
“未都你看,天气好冷了现在。小氤在看守所里被子又冷又硬,冻得瑟瑟发抖好叫人心疼。”
“那孩子从小身体就弱,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况他本来就是被人骗……你以前那么护着他,现在也一定不会放着他不管的,对不对?”
楚楚可怜、柔弱无依的可怜样子,和小妖精简直异曲同工。
作为一个被外形限制从来走不了这条捷径的苦命人,纪锴对这种得天独厚的种族天赋,只能望洋兴叹。
然而,不方不方。
“黎总,不然你就看在过去交情的份上,帮他们垫付下保证金呗?”
小妖精连同家属超可怜、超无辜、超需要关爱三连是不是?老子又不是不会超善良、超隐忍、超大度三连反弹,果断一秒摆出圣父脸。
纪教授毕竟是辅修过心理学的,关键时刻完全清楚应该如何耍出小心机,从此碾压小白花,成为黎总心中那朵纯洁无暇、独一无二的盛世天山雪莲。
然而,黎未都一点也没有被他那假惺惺的善良隐忍感动状:“我不能去。”
“……”
“我不能帮他,我不想惹你不开心。”
纪锴心说也不带这样直白地拆穿老子的吧:“不不,怎么会不开心呢?我哪是那么小气的人,在说了人家妈妈天天在这哭,邻居看了影响也不好,你快去快回就行。”
“你……真不介意?”
等等黎总,你这话锋听着是要转啊?
“咳,不、不介意!老子介意什么?真不介意!”老子那么帅,还能怕你被小妖精勾回去不想回来了不成?
“那好。”
古人云。自作孽,不可活。纪锴听到那句“那好”当即虎躯一震。
默默怀疑脸,黎总,你该不会是打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想去帮小妖精的?
连忙一不做二不休:“我陪你去!”
“不用,我跟阿姨去,一会儿就回来,”黎未都顿了顿,一脸凝重认真,“正好,我也有些话想跟叶氤说。你放心在家,我说完马上就回来。”
“……”
不太开心!
纪锴对着蛋糕戳戳戳、戳戳戳。
他其实一向没有到茶饮店消磨时光的小资习惯。
以前通常也只有心情欠佳的时候,才会来这家店吃吃喝喝甜食,自我安抚、自我消化。
今天倒也不能说是欠佳,但着实是很纠结。黎未都的清奇脑回路,不懂啊不懂!
都事到如今了,还跟小妖精有什么可说的?
你跟他不是连“分手仪式”也履行过了?还能有什么未竟之话?居然还不肯带老子去!有什么话是老子不能旁听的?
几大口把蛋糕囫囵吞枣,又在想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说不定黎未都只是想去严肃训斥那小妖精几句。人家明天就出发去欧洲了,今晚说不定还有最后艹到的机会,在这胡思乱想不爽个毛线?
打电话给他!你在哪、事办完没有,我去接你么么哒,不完事了吗?
等见了面外套一脱、领子一解,抱几下蹭几下,就不信你还能记得小妖精姓什么?
手指就要按下拨号时,余光却看到玻璃外正趴着一只头顶上有“王”字花纹,模样巨好笑的橘猫。
立刻就很想要拍下来,过一会儿拿给黎未都瞧瞧。
顿了顿,又回味了一下刚才的开心果蛋糕其实很好吃,想要给他打包一个。
完全没注意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接近中。
……
朱凌并没有想要吓到纪锴。
但事实却是,他一出声,那人一抖,差点把整杯咖啡都扔了出去。
于是,久别重逢,马上变成了两人一起抽纸收拾桌上的残局的手忙脚乱。
“没事的、没事的两位客人,放着我来收拾就好!!”
绿围裙的小姑娘拿着抹布就冲到桌边。她好像认得出朱凌,一边树懒一般缓慢地擦桌,一边红着脸星星眼偷看。末了,还磨蹭着不想走:“先生要喝点什么吗?”
“那,给我……来杯黑咖啡吧。”
朱凌是硬着头皮点的黑咖啡。
他在装逼,他有包袱,他承认。
毕竟小粉丝在,总不能直说“我其实想喝柠檬Cao莓汁”,或者“咖啡加糖加n_ai再给我拉个花”吧。
正暗自郁闷着,就看到纪锴的手下意识伸向了从餐桌边的茶盘里,拿起了一只n_ai油球。
心里猛然一喜,目光也跟着闪亮起来。
他手笨,总弄不开n_ai油球的封皮。
以前,也都是纪锴帮他开……
纪锴被对面灼灼的目光烫到了,皱眉,低头一愣,“……”脸色缓缓黑了一层。
老子干什么呢?!
卧槽。陡然觉得今天自己状态很糟糕。似乎从起床就在不断犯脑残,先是白送了未都去找叶氤的由头,现在又踏马给朱凌撕了只n_ai油球?
不行了不行了,怕是连天欲求不满,失眠伤着脑子吧。
赶紧!赶紧回家了!未都这个时间在回程路上了,现在赶回去还能打打下手切个菜什么的,中午吃饱喝足抱着一起午休补眠!
“锴哥,锴哥!”朱凌见他起身,忙拦住他,“就陪我喝杯咖啡,一杯咖啡而已!”
“抱歉,我是真的有事。”
“十分钟。不,五分钟。锴哥,我、我……就随便聊聊,就五分钟。打从我回来之后,咱们还没见过面……”
就五分钟,纪锴忍着坐了回去,将剥好的n_ai油球扔进面前已经冷掉的小半杯残咖啡里,举起杯子一口闷。
朱凌:呜……我的n_ai油球!
“锴、锴哥,几个月不见,你怎么瘦了?”
纪锴眼一瞪,朱凌伸过来想要摸他的手陡然一缩。
“我还好吧。倒是你,去南美一趟看样子被折磨得不清。电影还顺利?”
“顺利,很顺利。锴哥,我现在和夏导、还有好几位前辈他们关系都很好了,洛予辰还说要给我写歌……”
嗯,已经快一分钟了,纪锴低头看了一眼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