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懂得虫长官的心路历程,感情生活零记录的齐老干部生平第一回 ,隐约体会到了那些有家室有女友的战友们感慨另一半心思莫测时的心理。
“虫柱”依旧不肯将正面示人,一大只虫直挺挺竖在房门正中,既拒绝交流,又不放人出去。
齐斐等了好一会,意识到虫长官似乎准备将拦路精神贯彻到底,他从言的背影上移开视线,转看向了窗户。
这栋宿舍大楼虽然没有为每间房间配备阳台,但窗户还是有的,齐斐与言的房间在走廊同侧,他们房间的窗户朝向也一致,窗户外的大楼墙壁上有着约莫成年人一脚宽的边沿,这边沿自楼梯内衍生出来,承重x_ing能还算不错。
齐斐静静盘算起了他走窗户回去的可能x_ing,他才刚想到万一走门实在行不通,走窗户似乎也可行,就听见门口的“虫柱”终于又有了动静。
先前一直持抵抗态度的言倏然转身看他:“不行,走窗户过于危险。”
齐斐:“……”
视线都还没来得及从窗户上收回,齐斐无言看向背后仿佛装了探照灯的虫长官。
刷着一层反光保护涂层的房门就像一面成像模糊的厚重镜子,言一直默然面朝着房门,面门思过,他同时也在通过这面不太清晰的“镜子”悄悄观察齐斐。反光涂层映不出身后人类的具体神情,却能看见对方的大概动作,言观察到了齐斐扭头看窗户的举动,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人类在准备翻窗。
双方今晚一直频道有些错位的脑电波在这一刻,终于精确重叠了一回。
齐斐在虫长官的谴责目光下收起了翻窗的想法,他瞥一眼紧紧闭合着的房门,向言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回房间诉求:“我得回去了。”
言面朝着齐斐,他定定看了人类片刻,再次小幅度动了动步伐,从“居中”变为了“右对齐”,让开了电子门的开合处。
仔细想来,他也的确没什么理由将对方继续强留在这里。虫长官丧气于自己的发现,他意识到自己今天的摊牌不光没有取得预想效果,还降低了自己在齐斐处的形象,压抑的情绪像高密度金属块,沉甸甸压在他心底,让他的消沉情绪几乎具现化出实质。
齐斐自言转身的那一刻看清了对方的眼睛,那双在他前来拜访时亮了数度的眼睛已经又沉郁下去,之前的通透感不复,变成了比之先前更加幽深的暗沉。
这让齐斐在迈出房间前停了一停。
门口处的空间本就不宽裕,齐斐与言身高相仿,体格约莫也相当,细微上的身形差异,只有双方都脱光了后站一起比对才能看出来。此时,这样两具个高腿长又勤于锻炼的身躯一同站在这一处小空间里,登时将它挤得满满当当。
齐斐倒是没有留意到他这时与言之间的距离多么相近,他只想起了自己先前被副官到访中断的未完话语。
“其实我还有另一件事情没有告诉你。”
说话的是虫长官。
慢了半拍的齐斐,再一次被虫抢走了发言先机。
言的手上拿着原本在齐斐手中的那份纸质档案,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将这张纸接了过来,但它的确已经在他手中,他摩挲着纸张上被人类手指按压出的那一块凹褶,将自己的手指比对着贴了上去。
言小心拿自己的手指贴在那一寸区域里,仿佛在和数十循环分前按在上方的齐斐的手指相贴。
他今晚已经向人类摊牌,却还没摊出他所有的底牌。
两个宇宙中的他们的确有着许多不同,但这里依旧存在着一些相同之处。
“我知道你一直在找寻你失踪的父亲,我在那一段影像记忆里窥见过他的踪迹。”
“……什么?”
听闻自己在另一个宇宙中已经与另一个宇宙的言结婚,都不足以突破齐斐的面瘫功底,在他脸上制造出些惊诧痕迹,可“父亲的踪迹”却像是道霸道而凶悍的粒子光束,冲破了齐斐的防御,让他露出了货真价实的诧异神情。
“我在发现你的确存在于这个宇宙时欣喜若狂,然后第一时间调取了你的所有档案材料。”言轻轻挥舞了一下手里的纸张,“你的父亲失踪于十九年前发生在塔斯特图航线上的爆炸事故,那场爆炸事故因无乡海盗团偷袭民用舰船而起,在事故发生后的清场里仅找到了你父亲的随身物品,却没有找到丁点组织残骸,你由此推断父亲可能还活着,因而积极申报军校,并在进入联盟正式军团后又主动申请调离,改了编制,进入到专执出星任务的独立军团。你常年辗转于各个星系及海盗袭击频发航线,为的就是想尽可能搜寻父亲的踪迹。”
说到这里,言对上齐斐正凝视着他的视线:“这一部分的内容,和我在另一个宇宙中窥见的‘你’是一样的。”
面门思过多少还是起到了一点作用,虫长官的思维已经回归了正轨,他再一次找寻到了能继续将自己与人类绑在一起的事物,并且这一次的联系将更加牢靠而紧密。
“即使只是一个概率未知的可能,你一定也会抓住它,尽力去试试看。”
齐斐静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对。”
父亲的失踪一直是梗在齐斐心底的一个结,它牢牢占据着齐斐心里一块重要位置,是推动他进入如今职业领域,这些年里频频申请出星任务的直接动力,他在成年毕业后的日子里四处奔走,沿着齐卅当年最后一次出星的航线反复搜索,试图发掘出一星半点与父亲相关的蛛丝马迹。
他不会放过任何一条与父亲相关的线索,那是支撑着他这么多年努力前进的唯一推力。
民用舰船的火力配备在武装齐全的宇宙海盗面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那场爆炸事故伤亡惨重,民用舰上的乘客死伤过半。但除去齐卅以外,没有一名伤亡者是在现场什么痕迹也没落下。
血液、体液、支离破碎的身体组织
这些其余伤亡者或多或少会留下些的自体痕迹,到了齐卅这里全都消失无踪。
从爆炸现场清理出来的齐卅的随身物品大多保存良好,没有沾染到多少炮火痕迹,齐斐在遗物里发现了他们家的电子钥匙和齐卅的电子积蓄卡。
清楚父亲的日常放物习惯,齐斐知道这两张电子卡片通常是被放在齐卅的外套内侧口袋里。
那是一个隐蔽且不容易遗失物品的放置位置。
电子钥匙与积蓄卡均十分完整,没有遭到半点损坏,而在发现它们的附近却没找到理应有的衣物残片。
齐斐在看到它们时曾升起过一个荒诞的想法,他觉得齐卅仿佛是料到了自己将会失踪,故意将这两张卡片留了下来。
确信父亲不会是无故抛下自己的那类对象,齐斐将这两张电子卡视为父亲留给自己的暗示,他执着的搜寻着齐卅的踪迹,期望能于某天在某个角落里找到齐卅,将因故被动失踪的对方带回家。
为了概率未知的可能而努力抓住对方,尽全力去尝试看看,齐斐回顾了一番自己在听到有关父亲的线索时的心境,发觉他竟然有几分理解了言来找寻他时的心情。
……只是把他自己摆在与“父亲”并列的角色位置,好像不太对劲。
第十四章 住在隔壁的虫长官 十三
遮光帘一丝不苟的守在窗户前,坚守着自己的岗位,静默挡住所有试图闯入室内的自然光,托它认真负责工作态度的福,房间内正沉睡着的对象在一片静谧黑暗里睡的十分安稳,呼吸规律绵长。
但很快,尽职尽责的遮光帘没有想到,它虽然成功替主人抵御了“外敌入侵”,却防不住“内患作乱”。
墙壁上那枚纽扣大小的仪器监测器忽然亮了起来,它的警示灯飞速闪动,昭示着由它监测的那台仪器已经开始运行。那点白日里看来毫不起眼的灯光在黑暗的映衬下明亮无比,它频率飞快的闪烁着,在半循环分内就成功惊醒了正在靠墙床上熟睡的齐斐。
齐斐只觉眼皮外一阵杂光闪烁,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惊醒,一睁眼就看见了墙壁上卖命发出警示的监测器。
看清正亮着的监测器时,齐斐下意识看了一眼时间——
现在是凌晨两点半,再过上三十循环分,就到了夜间巡逻队交接岗的时间,此时距离他结束拜访离开隔壁虫长官的房间,已经过去了三整循环时。
难道对方在今晚的谈话发生后如此心绪不宁,到现在都难以入睡?
齐斐怀揣着疑问,他手动停掉了监测器闪烁不停的指示灯,接着检查起墙壁上安置着的监控仪。
那台双向监控仪的安置位置与床铺铺面间垂直距离不远,以齐斐的身高作为参照依据,他只需要直起上半身,在床上坐起来,脑袋就正好与监控仪持平,结合隔壁虫长官与齐斐相差无几的身高,这安置位置极其耐人寻味。但齐斐眼下显然没心思关注这点,他在检查过监控仪后皱起了眉。
假如隔壁的虫长官是深夜心绪难平,下定决心要打开监控仪悄悄偷看他两眼,这样的行为无论齐斐是否接受,至少他能理解对方的行为动机。可眼下的情形却是,双向监控仪的确开启着,也发挥着它的监控作用,然而它打开的却不是朝向齐斐这边的监控摄像头——它开启了面朝隔壁A1211的摄像头。
齐斐默然看着已经悬浮在半空中的“确认”按钮,他只要轻轻触摸一下对方,监控光屏就会在他眼前立起来,向他诚实转播正发生在隔壁房间里的事情。
齐斐:“……”
完全摸不准隔壁的虫族究竟在想些什么,齐老干部森森感到自己的清正作风受到了挑战,他今晚已经被对方带着扮演过一会对“良家好虫”步步紧逼的“臭流氓”,这会他的“流氓指数”又在疑似面临升级诱惑,对方静静开启了隔壁那侧的监控摄像头,向他抛出了根无声怂恿他偷窥隔壁的诱惑枝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