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言猛地惊醒。
睁眼就看见自家地板在面前无限放大,他条件反s_h_è 地伸臂撑地,在地面上借了个力后,已然悬空大半的腰身一转,靠着借力来的惯x_ing与腰部力量反身回了床上。
虫长官成功使自己免于脸着地的惨痛命运,他在平安保住脸后发觉有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循着目光朝房间门口看去,他看见神色里还带着惊诧的贝余正站在他房间门口。
贝余显然是没能料到能看见自己一向敬畏的言叔叔险些“以脸抢地”的情形,他完全被自己目击到的这一非凡场景惊住,他在言看了他好一会后才从惊诧里回神,不太好意思的冲言笑了笑。
贝余指了指窗外的天色,又指了指自己。
言朝窗外看了一眼,发觉太阳已经高高悬上了天幕,天色已是大亮:“抱歉,今天稍微多睡了一会,让你担心了。”
贝余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用他独有的方式表达着:“没关系。”
言随着因担心而前来看看他的贝余一同走出房间门,他在看见外间的电子钟后才知道,他远不是“稍微”多睡了一会。
这会已经快要到中午,他今日比平时多了整整六个循环时的睡眠时间。
这六循环时的睡眠时间几乎全耗在了那场梦境上。
回想起梦境里的内容,言脚下步子一停。
“?”走在言身侧的贝余抬起脑袋,为这停顿不明所以。
“没什么。”言揉了小雌虫的脑袋一把,继续迈开脚步,与对方一同去了客厅。
他在伸爪去摸贝余的脑袋时,想起了梦境里的自己获得的那个摸头。
很难解释这种感受是如何升起的,但言确确实实有一点吃味。
他在吃梦境里的自己的醋——因为对方享受到了他至今享受过的待遇。
贝余个头比言矮,速度却比眼下正沉浸在思考里的虫长官要快,他请言坐在椅子上,自己则迈着轻快的步子溜达进了厨房,替言重新加热了早餐。
早餐已然变为早午餐,还在思索着梦境内容的言完全是在机械x_ing进食,颇有些食不知味。
虫长官与昨夜发觉逐光与也提伤口大小完全重合的齐斐一样充满困惑,梦境里出现的一切都不存在于他对于G13的记忆里。
梦境里的齐斐到达了G13,击杀了一只也提,与他一同生活在那个废弃的基地里,还悉心照顾着既瞎又哑的他。
齐斐的重伤昏迷与他的那次被困在时间上同步,可即使时间同步,齐斐也不应当在那时候到达G13。那时候的对方正处在昏迷中,司泽还照顾了昏迷的对方许久,调取齐斐当时所住医院的监控录像,能清楚看见齐斐当时的疗养记录与卧床画面。
这样的对方,又怎么可能在那时候出现在G13上?更何况他不记得自己曾既瞎又哑过。
只是梦境里的情绪变换与触感都太过真实,言直至现在都能清楚回想起那张毯子的温暖柔软,还有齐斐在梦里对他说过的话。
对了!
还有梦里的齐斐说过的话!
言猛地想起那个没听清的数字,他这会终于回过劲来,齐斐那时候说了“结婚”。
“我们至少得在……个循环月后才会结婚。”
梦境里的自己在听到这句话时,只为终于辨认出身旁的对象是齐斐而激动,这时候的他仔细一回想,才意识到这句话里蕴藏了多么振奋虫心的信息量。
来不及细究这究竟是自己将白日里的妄想映s_h_è 到了梦里,还是自己真的做了一个具备预知x_ing质的梦境,言为自己没能听清的那个数字挠心挠肺。
——究竟是多少个循环月后才会结婚?!
大约是虫长官的神情过于苦大仇深,一旁的贝余误以为今天的早餐极其难吃,他小心碰了碰言的胳膊。
言为这两下轻碰回神,他看了一眼贝余,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听见自己的终端发出了震动声响。
贝余比划了一下终端,示意言先看信息。
言拍了一下小雌虫的肩膀,低头拿起终端。
打开终端后言才发现,原来他在这条信息之前,已经有了两条未读消息,那两条未读消息一条来自奥宁,一条来自安莱。
他先点开了前长官的信息。
安莱的信息发送时间是一循环时以前,信息上的内容非常简单,只有冲击力极强的数个字符——【左鸣醒了。】
言为入眼的信息愕然半晌,他才点开奥宁的信息。
奥宁第一条信息的内容与安莱的信息传达的意思一致,是在向他通知左鸣已经醒来一事,奥宁的第二条信息则是在向他请示,询问他是否要现在稍作准备,出发前往帝国中心医院。
言略一沉吟,迅速回复了奥宁的信息:【立即准备,马上出发。】
第五十二章 一脸懵逼的老干部 二十一
新帝国直属中央科学院建院以来第一位首席,名下研究成果硕丰,左家元老级族虫……安置在左鸣脑袋上的头衔数不胜数,随意牵出来一个都名头响亮,但对于齐斐来说,前述种种头衔,在他眼中都及不上对方所拥有的另外两层在他虫看来要更“微小”些的身份。
他的父亲的兄长,他素未谋面的雄父的至交。
“抱歉。”左鸣的声音仍有些沙哑,他花费了好一会才重新适应说话的感觉,他的声带滞工太久,这会就像一个刚刚休完漫长假期,带着对假期的眷恋重回繁忙工作场的绝望职工,极其没有干劲,他得慢慢驱动着它,从少量的说话任务分派开始,让它慢慢适应新的工作节奏。
齐斐坐在左鸣疗养舱旁的椅子上,那声道歉是冲他而来,他摇摇头:“您不用道歉。”
末了,齐斐顿了顿,按捺住想去摸一把自己的脸的冲动:“我和父亲长得很像。”
左鸣注视了齐斐片刻,给了他一个温柔的微笑:“对,非常像。”
说着那温柔的笑容里多了几分不好意思,左鸣想起自己先前刚醒来时闹出的乌龙,他颇为费力地动了动手臂,试图抬手去摸摸齐斐的脸。可惜他的手臂和他的声带一样,都还处在恢复适应状态中,极其没有干劲,这个简单的抬手动作他做的万分艰难,
齐斐发觉了左鸣试图抬起手臂的动作,他立即从椅子上起身,朝对方走近两步,小心扶住了他这位刚从沉睡里苏醒的舅舅的手臂:“您想要什么?我去帮您取。”
左鸣任由齐斐扶着他,疗养舱的透明顶罩在他醒来后已经收起,他这会是半躺靠在升起的软垫上,哪怕站在他身前的齐斐弯下了腰,也依旧比他高上一大截。
齐斐只在那份虫星户籍档案中见过虫星时期的父亲,左鸣却是真实接触过那个时期的左卅。那会的左卅还不是齐斐记忆里那个成熟稳重又心事重重的模样,虽然平日里也是爱端着一张无甚表情的脸,但眉眼间要敞亮许多。
齐斐自觉自己和父亲只有七分像,如今的周身气度还远赶不上父亲,但就从没见过左卅日后模样的左鸣看来,他觉得齐斐和左卅的相似度至少能达九成。
未曾见证过齐斐的成长,第一次见面时看见的就是已然长成好大一只成虫的对方,此时此刻,面对着自己的外甥,左鸣没有多少自己已“升级”为长辈的想法,反倒觉得自己像是又多了个弟弟,他心底忽然升起了些过去三五不时调侃左卅,看面瘫变脸的“玩心”。
“我想再摸摸你。”左鸣答。
齐斐低头看向左鸣那双带着灰调的蓝眼睛,确信自己在里面找寻到了一丝充满调侃意味的狡黠笑意。
将时间倒回去一点——
一个半循环时以前,齐斐与左恩一同踏入了帝国中心医院的大门,随行的还有安莱。他们由院方安排的专员引领着,走快捷通道去往了中转站,乘上了前往后方住院部大楼的运载机。
左鸣独霸了住院部顶楼一整层的空间,那一层楼都是他的专属病房,他的疗养舱位于房间中央,房间四周的角落里摆满了新鲜花束,看上去像是今日清晨才刚刚摆上,不少花瓣上还带着些晶莹剔透的露珠,
“每天都会有新的鲜花送过来,值夜班的医护员会在清晨将鲜花更换好后,再与前来值晨班的同僚交班。”左恩注意到齐斐投向花朵的视线,他轻声为齐斐解释着花朵来源,随即碰了一下齐斐的胳膊,“快去看看十太爷爷吧。”
齐斐是“九太爷爷”,左鸣比他还要更高一辈,头衔前要再多上一个“太”,即是“十太爷爷”。
考虑到左鸣这位病患的特殊x_ing,每只虫每日本是仅能拥有十五循环分的近距离探看时间,但齐斐与左鸣一样特殊,他作为左鸣的外甥,是整颗虫星上如今与左鸣血缘关系最紧密的虫,因此院方特别破例,未对齐斐的探看时间加以限制,他可以在这间疗养室内想呆多久就呆多久,并且他有可以隔着疗养仓的透明舱罩“触碰”左鸣的特权。
血缘这东西说来奇怪,它能毫无理由的让人对素昧平生的对象升起亲近感,双方之间的血缘关系越是亲厚,这股潜藏在血脉里的相吸力量便越强,它仿佛自形成了一个小小磁场,与自己所感应到的同频磁场相呼应。
齐斐稳步走到透明疗养仓旁,看见了他先前只在照片上见过的舅舅。
仿佛有谁在更高维的空间里替左鸣按下了的时间静止键,他周围的世界日新月异,随时间前进的步伐而转动变换,只有他停留在了陷入沉稳的那个时间节点里,他像是跳出了生命周期,从大循环中被提取出来,单独放置到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