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着眉躺倒床上,胳膊垫在颈后思考人生。他的身份太尴尬,又不能像封逸遥似的换一张脸,信博仁一天不倒他就一天不能出去工作。暗无天日地憋了三年,自己都觉得自己快要憋出病来,这外面的世界也不过是个放大版的戒毒所。
又开始后悔跟信祁住到了一个屋,本来还有一墙之隔,现在只隔了空气。
他闭上眼,半梦半醒间脑子里开始浮现出两人以前相处的情景,回想起那场缺了席的篮球赛。他不敢去想大学同学知道自己因为吸毒被抓时是怎么样的反应,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成了学校各类教育大会的反面教材。
但他现在一切都不关心,只想给惨死的父母讨回一个公道,随后买一处房产,从此过上与世无争的安逸生活。
11
他吹着空调睡了过去,晚饭也没能起来。夜半时分忽然惊醒,发现空调已经关了,隔着纱窗听到窗外的虫鸣。
他捂住脑袋坐起身,空调吹多了有些头疼,正想到窗口抽颗烟,一扭头却发现信祁不在床上。
他顿时愣了,首先想到信祁是不是逃跑,随即否定自己,他不会傻到在没有海洛因的时候出逃。卫生间的门没关严,应该是去上厕所了。
果不其然,没过两分钟里面就传来冲马桶的声音,信祁开门回来,看到他醒了,脚步一顿。继而扶着墙慢慢摸到床边,钻进被子。
厉行没说话,烟从烟盒里抽出一半又塞回去,忽然听到信祁说:“逸远,我有点儿冷。”
“冷不是很正常的事。”厉行并没有心疼他的打算。注s_h_è 后那几个小时的愉悦感过去,身体就会开始产生各种不适,当年他也是这样过来的。
“睡觉吧。还有,以后别再叫我逸远。”他躺回去,阖上眼。
后半宿又做了梦,梦到什么醒来便忘了。信祁的翻身和哈欠声让他彻底消了困意,夏天天亮得早,上班的点已是阳光明媚。
错过了早高峰,宿舍楼里也没了人。头天魏成和孔祥已在夏东升那里报过到,具体安排了什么活他不太清楚,也没过问。只穿着背心裤衩便去洗漱,头发乱糟糟的,好一个不修边幅。
他把牙缸接满水,从镜子里看着自己,想起栗子说过的话,突然有些自恋。当年他沾染毒品的时间不长,身上没留下什么痕迹,四肢修长肌r_ou_匀称,不去搞个对象确实可惜。
吐掉嘴里的牙膏沫,顺手摸了摸下巴,很干净没有胡茬。擦干脸上的水便去喊信祁,催他去洗漱。
因为戒断反应,即便洗漱也无法提起精神,导致他整个人看上去恹恹的。厉行并不喜欢看这样的信祁,放他一个人呆着,出门去买早饭。
虽然现在两人暂时同居,可他一点儿也不想照顾他,只希望对方在他耐心消耗光之前吐出证据的下落,否则他不保证自己急脾气上来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整个上午信祁都在犯困打哈欠,而厉行通过栗子调取信祁办公室的监控录像,那个替身工作依然完成得很好,至少现在为止还没有暴露他的身份。
可惜关于证据还是一无所获。
他皱起眉,十指交叠托住下巴。信博仁的办公室并没有监控,即便他们监听了他的手机,也没能捕获到几通有价值的电话。
信博仁这五年一心在给自己和天信洗白,违法乱纪的事反而没做几桩,曝光出来的全是他的伪善。
他冷哼出声,盯着屏幕里晃动的人影,忽然听到信祁在叫自己。
“逸……厉行,你今天什么时候给我药?”
厉行瞟了一眼时间,才十点半。他记得第一次给对方注s_h_è 是在下午,一天一次已经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他并未回头,继续敲击键盘:“再忍忍,忍到午饭前。”
信祁没再说话,缩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更紧。身体已经不仅仅是疲惫和冷,痛楚开始从骨头里钻出来,尤其是双腿,好像当年的车祸再经历一遭。
他浑身打颤,冷汗落得像从海绵里挤水,脑子开始混乱,抑制不住地去想注s_h_è 后的放松和舒适感。那种感觉只需一次就会让他上瘾,镇痛药所带来的短暂安宁在毒品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厉行,我……”
后半句又被他生生咽回去,跟着唾沫一起。理智在痛苦面前宛如退潮,裸露出来他s-hi嗒嗒赤裸的欲`望。
厉行合上电脑起身,拎起墙角扔着的密码箱,从里面拿了一点白粉,大概也就小指的末指节那么一撮。又掰开一个空的安瓿瓶,把粉末倒进去用水溶解,吸进一次x_ing针管里。
他拿着针管坐到信祁面前,对方立刻抬起头来,伸手就要去抢。他敏捷地躲开:“说出证据的下落,或者求我,你选一个。”
信祁几乎想也没想:“求你。”
厉行呼吸一滞,继而垂下眼,拉过对方的胳膊,将针管里的液体缓缓推进他的静脉。
“你真的是连尊严都不要了。”
信祁逐渐缓和过来,疼痛消退,紧绷的神经也变得放松。他闭上眼:“这不正是你希望的吗。”
“我还以为你信祁是什么了不起的角色,到头来还是敌不过一管海洛因。”他揶揄着摇头,“是我高看你了。”
“你讥讽我也没有什么用。”信祁慢慢吐出一口气,嘴角微微上扬,“最近我想通了,反正我活得够憋屈,就这么及时行乐也未尝不好。我可以把我所有的钱都给你,你给我提供海洛因,供我在这里住到死——我相信不会太久,可能一年,可能半年。等我死了,余下的钱就全都给你,你可以拿去做任何事,够你买一套小别墅,养上好几个老婆了。”
厉行忽然瞳孔收缩,狠狠一咬牙,揪住对方的衣领,愠怒道:“废物!你他妈真是个废物!”
“是,我是废物,从里到外都是。我从来也没有否认。”
“……你!”他也开始颤抖,瞪着一双凤眼,“姓信的,你别逼我!”
“逼你又怎样?”信祁还在笑,好像无所惧似的,“你能杀了我吗?你最好杀了我,我求之不得。”
厉行蓦地松手,站起身来:“好,好。我看你磕了药真的是无法无天了!信祁,怪我看错了你!”
长腿两步便跨向门口,房门被“砰”地甩上,信祁皱了皱眉。
12
厉行就这么离开了宿舍楼,没跟任何人说他要去哪,手机关机,连魏成也找不到他。
他失踪了整整三天,回来的时候喝得酩酊大醉,满楼道都是酒味。他进屋便直挺挺往床上一倒,空了的酒瓶子从手中滑落。
信祁一捂鼻子:“你去哪儿了?”
“去哪儿……关你什么事啊?”他打了个酒嗝,大着舌头说,“我告、告诉你信祁,老子看你不顺眼……很久了,你最好给我滚……滚远点。”
天色已经晚了,屋子里没开灯。信祁慢慢摸到他床边,试图帮他脱掉衣服:“你喝醉了。”
“滚开!”他一把将对方推开,眼睛通红,眼尾通红,“今天是没人投喂你吗?上赶着来给我舔鞋?我警告你姓信的,少他妈来烦我!滚!”
他那一把力气极大,直推得信祁腿脚不稳险些跌倒,同时自己的手机也从兜里滑落,一角磕在地上。
信祁皱眉撤了两步,眼神陡然黯下来,面色已有薄怒。可想想与一个醉酒之人争辩,徒给自己增添烦恼,只得轻轻一叹,探身将手机捡了起来。
他本想把手机还给厉行,可脑中一个转念,便反将它握在手中。厉行翻个身睡去,显然不知手机掉了。
信祁坐回自己床上,按亮手机屏幕。手机自然设了密码,他试了试封逸远的生日,没能解开,又试了试自己的,依然毫无反应。不由自嘲一笑,心说自己都在想些什么,他怎么可能把他的生日设成密码。
摇了摇头正欲把手机放下,可心中的不甘又忽而引起了灵光一现。他试着输入了“0516”。
锁屏解开了。
信祁蓦然怔住,看着手机屏幕,心中不知是何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