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行听着他的话,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手掌松了又合:“真的一点都……”
“我理解你的心情,可这种事情是不能作假的,至少我不会。当年信祁委托我的另一桩强`j-ian案我是依照事实给出的结论,你应该信得过我。”
他喝了一口咖啡:“你不信我也没关系,我可以帮你调取当年的卷宗,不过需要几天时间。”
“我不是那个意思。”厉行垂下眼,手指轻碰咖啡杯的把,“依你看来,我父母的案子,翻案的可能x_ing有多大?”
“接近于零。”
厉行慢慢地抽了口气,将头偏向一边。
“不是我打击你,已经盖棺定论的事情,翻案哪有那么容易。就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实在无法判断你母亲的死与信博仁有必然关系,你父亲更是杀人未遂后自杀。如果你能找到什么新的线索,可以来找我,我尽量帮你。”
“……谢谢。”他苦笑,心里却早知道不可能有什么新线索了,从夏东升那里拿到的大概是最后一份。
江然喝完了咖啡,看一眼时间:“抱歉,我还有事,得先走了。我回去帮你把当年的卷宗找出来,尸检报告怎么都应该递到家属手里的。”
厉行又道了句谢,目视他离去却没起身。他忽然用力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招过服务员:“结账。”
他回到住处,浑身瘫软地跌进沙发里,一动也不想动了。
“受挫了?”栗子问。
“我没有一天不在受挫。”他顺手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拨了两个台,觉得没意思又关掉,“我要联系信祁,你把视频给我打开。”
“都这个点儿了,他早回宿舍了。”
“那你就给我切到他宿舍去。”
栗子无奈摇了摇头:“行吧行吧,厉行心情不好的时候需要找老公排解。”
“你他妈少给我扯淡。”厉行搬了椅子坐在他旁边,视频已经被信祁接起,可以看到他正在倒水烫脚。
“什么事?”信祁把电脑摆正。
厉行单刀直入道:“我刚刚去见江然了,他说尸检认定是自杀,也无法证明死亡原因跟信博仁有关。”
“嗯。”对方显然并不意外,“我料到了。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我不想继续了。”
信祁动作一顿,愕然抬头:“你说什么?”
“我问你,如果我去起诉信博仁,那你怎么办?你有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信祁张了张嘴,一时间竟没接上话。半晌勾起唇角,摇头道:“你什么时候也会为我着想了,你以前不是为了给你父母报仇什么都做得出来么。”
“你明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他一拍桌子,语调陡然升高,“你自己干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你的罪名不可能洗刷得脱。如果把我父母的事再加上,那你又多了一条罪状。所以我决定不再继续,我想找一个折中的办法,既能置信博仁于死地,又能保全你。”
信祁隔着屏幕看他,毛巾从膝上滑落却不自知。他垂下眼:“你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个。”
“别给我转移话题。”
“好好。你想怎样就怎样吧,反正东西都在你手里,你不让我继续我还省去那些麻烦。”复抬眼看他,“不过……我还是劝你再认真考虑一下,毕竟不是小事,你不要心血来潮明天又后悔了。”
“知道了。你今天喝药了吗?”
信祁弯腰把毛巾捡起拧干,脚也没擦就踩进拖鞋:“喝了。还有件事,你把夏东升的手机号给我,我要联系他。”
“好,一会儿发你。”他竟没问他要干什么。
厉行倒进沙发,屋子里灯早已熄了,他却怎么也睡不着。
这五年来他无时无刻不想早点结束这一切,从不考虑后果,也不在乎付出什么,一心认为为父母翻案就是对他们最好的报答。
但人死如灯灭。
他掏出手机给姜音发去短信。已经是凌晨一点,不知道她会不会回。
他等了十分钟,屏幕的光晃得他眼晕,依然没能等到对方的回应。
果然是睡了吧。
将胳膊垫在脑后,他想着想着便睡着了,一睡着就开始做梦,最近几天他每晚都在做梦,除了经常梦到的父母,又多了一个信祁。
大概是日有所思。
19
姜音给他的答复是:你做决定。
他默默看着手机屏幕,觉得自己对不起她,内心愧疚,却不知该如何补偿。
在犹豫的时间里,他拿到了父母的尸检报告,字里行间透着冷漠。他将报告与死亡证明一起收进抽屉,神色黯然地仰头吐了口气。
这几天他独自冷静,没去联系信祁,也忘了问他联系夏东升要做什么。魏成打电话跟他说夏风的待遇还算不错,员工都很积极,他和孔祥决定留下来。
厉行自然应允。这两人跟着自己混了那么久,他也没能给他们什么,现在得到一份稳定的工作可以养家糊口,他自然求之不得,并真心替他们高兴。
不觉已迈入夏天最热的一阵,破小区里老树参天,随便一棵都有合抱粗。蝉鸣昼夜不歇,麻雀蹦跳间有人一过就呼啦啦地惊走,隐进老树茂密的枝叶里,叽叽喳喳聒噪不停。
家里空调风扇轮班转着,厉行出门买雪糕都踩着树荫走,偶尔置身于炎炎烈日之下,便觉汗毛被一根一根地烤干要烧起来。蒸腾的热浪从地面升起,流浪的猫狗都不去落脚,好像生怕自己软嫩的r_ou_垫被地面灼伤。
厉行从小区门口折返回来,被老虎撵似的逃进单元楼,身上早已汗流浃背。把雪糕塞进冰箱,翻了一根巧克力的出来,脆皮上泛起水气,再待一会儿估计便要化了。
他咬下一口,里面的芯依然是巧克力。栗子早已放弃吃栗子,转而投身于冷饮的怀抱,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他:“你也真不嫌腻。”
厉行耸了耸肩,坐到他旁边,打开电脑顺手戳开一个网页。还没等搜点什么东西,就听见他惊讶地“嗯”了一声,难以置信道:“厉行,你怎么跑信祁办公室去了?”
“……什么?”厉行一愣,全然没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栗子朝他勾了勾手指:“你来看。”
他疑惑地凑过去,画面里是信祁的办公室,办公桌前站着一个男人正在跟他交谈。这个摄像头的位置只能看到那男人的背影。
“怎么了?”厉行满脸茫然,有人找信祁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不知道他在惊讶什么。
“这人的背影非常像你。”
“我又没看过自己的背影。”他觉得莫名其妙,“背影像我又怎么了?世上背影像的人多了。”
“不不不,这个人不是一般像,或者说特别像你三年前的时候,我刚认识你那会儿。我看到他的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厉行皱起眉。画面里的男人搬过椅子坐到信祁对面,信祁面色柔和眉目含笑,两人关系好像颇为亲近。
“声音放大点。”
“这段时间过得好吗?”信祁问。
“挺好的。我这么久没回来看你,你有没有生我气啊?也真是的,总是赶上你出差。”秦修霖的语气有些懊恼。
信祁摇了摇头:“不会。你这次回来呆多久?”
“大概半个月。等我把那边的事处理完,就可以彻底留下来了。”
“不打算留在国外发展吗?”
秦修霖挠了挠头,笑得腼腆:“我……还是比较喜欢国内吧。如果天信肯录我就最好了,这样我们就可以在同一家公司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