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就恶心想吐,被这么一搞只觉整个胃都在翻江倒海。偏偏那罪魁祸首还站在他身后放声大笑,看到他快要站不住了,才上来扶他。
信祁漱了好几遍口,还觉得嘴里的味道没有漱干净,那冲击绝不亚于在糖醋苦瓜里吃到了大料。他浑身虚脱,被厉行抱回卧室,眼神怨怼地喘息道:“就算你跟我有仇,也不至于这么报复我吧?”
“我这是在帮你戒药啊。”厉行面不改色,继续信口胡诌,“你看,你现在主要是心瘾,我帮你戒了心瘾,身体的瘾不就很容易戒掉了吗?”
信祁把头扭向一边,完全不想理他。
厉行又忽然凑过脸来,伸手在他面前比了个“一”:“一个月,就一个月。只要你按我说的来,我保证你把药戒掉,绝不再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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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祁盯着他瞧,一脸“你别想再骗我我不上当”的表情,眼神异样:“你又想怎么捉弄我?”
厉行“啧”了一声:“怎么能叫捉弄呢,我可是好心帮你,你别不领情啊。”
“难道你当年也是往药里加糖加盐加醋?”
厉行被他一噎,顿时蔫了,挠着头眼神乱瞟,喃喃道:“我又没喝过美沙酮……”
“那你是怎么戒的?”
“干戒呗。熬过那七天,后面都好说。”
信祁心头有些发沉:“在戒毒所里……都像你一样吗?”
“不啊,其实干戒能戒掉的只占少数。”他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想这么干的首先得符合三条:第一,意志力强;第二,身体健康没有病史;第三,年轻。”又瞟了一眼信祁,“像你这样的就别想了,肯定不行。”
信祁直接无视了他的调侃,眼里却透出些怜惜。海洛因的戒断反应他体会过,当真是体验过一次就不想再体验第二次。当时他最多也才十几个小时就已不堪忍受,要真生忍七天,想想就浑身疼。
厉行像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唇角一勾,眼睛也弯了起来:“你是心疼我了吗?”
“……没有。”
心里刚升起的愧意被他瞬间打散,信祁面无表情地垂下头,对方又蹲到他轮椅前,把胳膊搭在他膝盖上:“我说真的,你得配合我。美沙酮的戒断反应虽然比较轻,但持续时间长,越到后面越磨人。”
他叹了口气,手指搓着毯子上的毛:“其实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容易上瘾,我一直以为你的自制力还挺强的。早知如此,我当时就应该给你换别的药。”
“因为喝了药以后腿不会那么痛。”信祁说了这么一句。
厉行许久没接话,双唇抿紧,慢慢地攥拳又松开。他忽而起了身,吐出一口气:“我给你熬了粥,好歹吃点儿吧。”
他去厨房盛了一碗粥,热腾腾的白米粥飘出浓郁的米香。信祁闻着饿,却提不起食欲,看在对方辛苦熬出来又这么期待他喝的份上,还是乖乖张了嘴。
“我说你还真的要我喂你啊?”
“浑身疼,不想动,端不住碗。”
厉行没了脾气,白瓷勺从白瓷碗里舀起了白米粥,递进那苍白的嘴唇里。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一次生病住院,信祁也是这样给他端药送水。
如果没有发生五年前那桩事,他们的生活又会变成什么样子?信家和封家还会一直是朋友吗?
又一勺粥送到信祁嘴边,他却一偏头避开:“不喝了,喝不下了。”
“才喝了多少啊,半碗都没有。你是不是个男人胃口这么小。”
信祁皱起眉:“你再在这种方面质疑我,信不信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
厉行一愣,继而毫不克制地笑出了声:“拉倒吧,你喝了两个月美沙酮要还能x_ing`欲正常,那我是真的服你。”
信祁莫名其妙:“我说的是证明我是男人,不是证明我行不行。”
“哦。”
信祁用怪异的眼神看了他半晌,厉行只装作没看见,把他剩的那半碗粥喝了,又把他抱上床。
他真心觉得这张床非常舒服,一躺上去就浑身放松。这间卧室也非常舒服,尤其是白天阳光照进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十分惬意。
他实在搞不明白信祁有这么好的一处房子却不回来住,偏要去睡那狭小又不方便的宿舍。要是他的话,他才不去当什么总经理,他宁可当懒散的穷人,也不当辛苦的富人。
以他对信祁的了解,他也不是那种工作狂,怎么就能在那个职位上生忍五年呢?出于好奇他问出了口:“如果你真的继承了天信,之后你会做什么?”
“我说了你就信吗?”
“信。”
“我想我继承了天信,就能有能力护得住你。虽然你中途跑了,我还是相信你会回来。”
厉行一下子怔住,咽了口唾沫,笑得勉强:“你……认真的?”
“骗你我一辈子都是残废。”信祁别开眼,“可惜我还是把信博仁想得太善良了,我真没想到他会那么绝。”
厉行忽然一翻身压到他身上,胳膊撑在他耳侧。信祁本能地一缩:“干什么?”
“我真的要重新审视你了信祁。”他又把脸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鼻尖,眼睛盯着他的眼睛,“你老实说,我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人?你在电脑里存了我五百多张照片,到底要干嘛?”
“你手机里不也一样存了我的照片?”信祁避重就轻,伸手试图推开他,无奈身体疲软,这个姿势也实在不好发力。
踢出去的皮球又被踢了回来,厉行不爽地抿唇,起身后撤,却忘了自己还压着他,一屁股坐到了他腿上。
信祁猛地一挣,克制不住地痛呼出声:“滚下去!”
厉行连忙从他身上翻下来,信祁用胳膊撑住身体,另一手用力扣紧了膝盖。他脸上仅有的一点儿血色也褪了个干净,眉头拧得死紧,呼吸都停滞了几秒。
厉行被他这反应骇得不轻,一时间不知所云:“我……我有那么沉吗?”
信祁疼得半天缓不过劲,整个人都虚脱了般满头冷汗。厉行来扶他,他就势靠近对方怀里,疼痛好不容易消退下去,便开始喘个不停。
厉行给他顺着气,只怕他哮喘发作。轻轻揉着他的腿,不放心又挽起裤脚瞧了瞧,小腿上蜈蚣一样的疤痕一直蔓延到膝盖,看着都觉得惊心动魄。
“对……对不起啊,我真不是故意的。对不起信祁,对不起。”
“没事。”信祁慢慢地把腿回弯,止住了喘息,“没有我那次从楼梯上摔下来疼。”
厉行张了张嘴,仿佛如鲠在喉。怕他再受了凉,忙把裤腿落下来,又拿被子掩住。
信祁仰倒回去,疲惫地闭上眼,道一句“想睡了”便不再出声。厉行趴在他身边,伸手擦去他发线里藏着的汗,叹一口气,也在旁边躺下。
但实际上信祁并没有睡着。
刚那一阵脱力确实让身体疲惫到了极点,可他真正闭上眼睛,却发觉自己格外清醒。许是白天睡得太多,许是戒药之后的副作用,他竟然失眠了。
眼皮很沉,精神却很亢奋,他睡不着。
越躺越觉得胸口闷,夜晚总是哮喘发作的高峰期。他慢慢撑起上身,咬牙顶住双腿的疼痛,倚在床头。
窗帘没有拉紧,月光透进来,他能想到外面的夜空也和白天一样晴朗。墙上挂钟指向十二点半,除了表针走动的声音,他还听到厉行平稳的呼吸。
捂着嘴咳了两下,对方没醒,想必是睡熟了。
床头柜上摆着水杯,他一伸手就能够到。喝了两口之后觉得好受了一些,他缓慢地呼吸吐气,胸口的窒闷在逐渐减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