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余下的还有五条,他无论如何也划不去了。封逸远忽然从茶几上摸起一支笔,不耐烦地将那几行字划了个干净:“行了,这些东西你赶紧给我忘掉,把你的脑子清空,格式化,听懂没有?”
他似乎还觉得不够,索x_ing将那张纸抽出团作一团,最后更是丢进了碎纸机里彻底粉碎。信祁看着那些再也辨不出原貌的纸屑,怔然出了神,心里有一团y-in霾彻底地烟消云散。
“你别告诉我,你不肯跟我上床就是因为这些事?因为内心愧疚,‘觉得自己对不起他、配不上他’?”——咨询记录里某人曾这么说。
“是。”
“就因为这些事,硬跟我要了三个月的时间,忙着一趟趟往医院跑?”
“……是。”
封逸远神色复杂地注视他,不知该接些什么才好。病历里记录了信祁五年前就曾做过类似的咨询,当时的情况比现在更糟。想来他那时本就压力大,又出了车祸半年无法下床,接二连三的打击之下,换作别人也不见得有几个能比他撑得更久。
不敢再说什么话伤他,想起上次信祁似乎想向自己倾诉,结果被他一席话噎了回去,就再也没有提过。本以为自己的不在意能让他放下,却适得其反地让他陷得更深。最后只得轻轻叹口气:“你……以后有什么事记得跟我说,我会认真听,尽量去理解你的。”
信祁微怔,随即目光柔和下来:“谢谢。”
封逸远握住他的手,抬头问:“那你现在真的好了吗?”总觉得那张诊断书不是特别可信。
“这种东西深究不了的,我觉得自己目的达到就足够了,好与不好只是给外人看,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
封逸远皱起眉头表示他没有听懂。
唇角的弧度加深,信祁揉了揉对方的头发:“其实在两个小时以前我还没有全好,不过现在我觉得开心多了。”
仿佛山重水复之际忽见柳暗花明,幽深曲折外骤现豁然天光。
“姑且信你。”千言万语变成这四个字。
信祁轻笑,又说:“我的事我解释完了,你是不是也该说说今天到底为什么突然回家?”
封逸远没立刻答,而是探臂抱住了他:“我现在大致清楚你说的‘空气’是什么意思了。”
“嗯?”
他将自己看到的那篇文章大致讲述一遍:“当时就想到了你,本来只是打个电话确认一下你没事,谁成想你居然不接。”
信祁手指一顿:“不会再有下次了,因为是最后一次咨询,不想被打扰。”
封逸远点点头,又抱了他一会儿,脸贴着他的肚皮,鼻端嗅着他身上沐浴露的香味。半晌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对方一直站着,忙将他拉到身边坐下。
“逸远,”信祁忽然有些犹豫,将十指交叉,“我现在就有件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
“最近……好像越来越想海洛因了,你有办法缓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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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再次相接,封逸远满眼都是惊诧,同时心里某块石头一沉,激起些悔意:“想到什么程度?身体不舒服吗?”
“那倒没有,就是心里痒痒。”
封逸远垂下眼,眉心耸出了两道褶。他蓦地体会到信祁也并不是无欲无求的人,海洛因带来的欣快感可以暂时抵消抑郁产生的消沉,也难怪他没有任何抵抗能力。可戒断时的痛苦又会加重病情,他怀疑是信祁戒美沙酮的时候让隐匿多年的病症重新现了形。
要是再让他沾,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你问过大夫了吗?他怎么说?”
“他说没有很好的办法,只能自己克制。让我多做些别的事转移注意力,多去散心。我照做了,但是效果并不明显。”
封逸远想了半天,才道:“如果你只是想寻求快感的话……或许可以试试别的办法。”
“你该不会是想说让我跟你上床?”
他瞬间变得很尴尬,本是认真地提出这个想法,结果一说出来又变得不三不四,好像他多饥渴似的。轻咳一声:“不,你别误会,我是从科学角度讲的,人产生快感不就是因为那个多……多巴胺?嗑药会有,做`爱也一样会有,出去跑步还会有呢,可惜你不能跑就是了。”
信祁挑起眉:“那能等同?”
“呃……那估计悬,不过有点是点呗。”
“试试?”
“哈?”
封逸远只觉自己这一天受到的惊吓比以往二十六年还多,忍不住睁大了眼:“你说什么?”
“我说今晚试试。”信祁翘起二郎腿,随手拿起一本小说,“去做饭吧,今晚想吃意面。”
“哦……”
待对方走了,他才摸起自己的手机,把模式调回声音。
封逸远满脑子都想着某人的“今晚试试”,做饭时心不在焉,险些切了自己的手。心说他还真说风就是雨,自己就随口一提,根本没指望他能答应。
悄咪地扭头偷瞧了一眼,发现他正拿着手机不知道看什么,嘴角始终勾着微笑。手指滑动了几下,竟还轻轻地掩住了唇。
他今天心情好像真的不错,虽然抑郁症这种东西完全好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只要他能开心起来,就已经是质的飞跃了。
“笑起来杀伤力可真他妈的大。”封逸远低声喃喃,“以后多对我笑笑行不行啊?”
“逸远。”信祁忽然拿着手机走到他身边,吓得他赶紧闭了嘴,还以为刚才自言自语被他听去了。结果对方将手机举到他面前:“给你看张照片。”
他举得太近,封逸远往后缩了一下脖子。那张照片是从某个相册里拍下来的,里面两个小孩,一个一两岁,另一个大概刚满月。抓拍的照片,家长正在给刚满月的孩子换尿不s-hi,孩子身上光着,小丁丁都露在外面。大点的孩子嘬着手指在一边看。
封逸远一愣,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这谁?”
“你啊,你跟你姐。”
“……他妈这种东西你到底从哪搞来的?!”
信祁又笑起来:“前些天收拾屋子收拾出一本相册,好像是以前我从封叔那要的,里面全是你小时候的照片。”手指往右一划,“还有你穿开裆裤的……”
“行了行了行了,”封逸远拿胳膊肘怼开他,“相册呢?”
“那可是限量珍藏版,当然不能告诉你藏在哪。”
被他看穿小九九,封逸远瞬间吃了瘪。没忍住又瞄了一眼手机屏,小男孩歪歪扭扭地在家里跑,笑得像个傻子。
照片里木地板的花纹他记得清楚,那绝对就是他家。可惜又往后翻了几张,也没看到父母露面,只偶尔有大人的手或脚入镜。强压下内心的酸楚,没敢表现在明面上,他甩了信祁一个白眼:“暗恋我你就直说,就会天天偷摸地收集我照片。”
“我暗恋你,”信祁忽然敛了笑容,表情变得极认真,“十二年了。”
封逸远怔在原地,半晌闪躲地低头:“说出来就不叫暗恋了。”
“那就是明恋。”
“十二年……你弯得可真早。”
“只对你一个人弯。”
封逸远手一抖,耳根开始发红,打岔道:“你心理医生谁啊?给个联系方式我找他聊聊,看病就看病怎么还带教情话的呢。”
信祁没答他的话,却伸手扳过他的脸,同时凑上唇。封逸远没反应过来这个骤然而至的吻,他一直以为对方是不会主动亲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