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海林脑子乱成了一团麻,他辗转了很久,最后才一咬牙,把手机拿出来,在很多照片里来回选,最后挑了一张穿着校服只到肩膀的一张,拿给卢永斌看。
如果注意看,能发现他的胳膊轻微有些发抖。
卢永斌看了一眼就松了口气似的,“这个就是那个瘫……那个第二个客人。”
原来警察认识那个瘫子小哥啊。
宋海林听见他这话一下子沉了脸。
苏慎拿着电脑在病房里噼里啪啦打字,他点开博导发的邮件,还瞄着桌面上的手写材料,一心好几用着。
胡宇然听着打字敲键盘的声音,不光不觉得吵,还挺安心。
“苏慎,你想过以后干什么吗?”他突然问。
苏慎愣了一下,敲键盘的声音也停了一下,不过立马又接上了,他边打字边说:“没想过。”
“真的吗?我觉得你像是那种喜欢做规划的人。”胡宇然闭着眼睛,声音轻飘飘的。
确实,苏慎自己也这么觉得,他是那种喜欢做规划的x_ing格,小时候甚至就已经把他七十岁的生活都想好了。
不过他是后来才明白,规划这种东西,最j-i肋不过。人的想法,归根到底没用,任何现实,任何宿命都不会因为某个人的主观想法去改变。
客观的变化永远都是猝不及防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苏慎直接反问胡宇然,“那你想过吗?”
胡宇然没回答他。但是他明白了苏慎是什么意思。
他和苏慎在这方面很像,都是习惯x_ing做规划的x_ing格。
但是他没想过以后。
有原因。
应该和苏慎不愿意去想以后是一样的原因。因为没有以后。
不存在的东西,想它干嘛呢?
胡宇然没有以后了。他是个病患。
苏慎也没有以后了。他是个罪犯。
苏慎和胡宇然诡异地安静了下来,整个病房里只剩下了敲键盘的声音。
这时候突然门被敲响了。
“您好,警察。”门口的人说。
作者有话要说:
请假,明天不更。
后天会更。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苏先生,还记不记得在10月23号那天中午你去了哪里?”
“10月23号?”苏慎看了一眼坐在他面前的薛之沐,把手机拿出来看了看日期,“是周天?周天的话我应该是去了乐安街。”
胡宇然照例躺在病床上,用被子蒙了半张脸,悄悄地听着苏慎和那两个警察的对话。
警察们还在门口敲门的时候,他就迅速蒙头降低了存在感,竖着耳朵只听声音。进来的是两个警察,一男一女,从一开始的说明情况到后来开始谈话,几乎都是女警察在发问,男警察从进来到现在就只说了一句话,就再没开口。
他说:“在病房里方便吗?”
胡宇然生怕苏慎说不方便。要不是现在时机不合适,他都想从病床上蹦起来说方便方便不打扰了。
说实话,他对这场谈话很感兴趣,除了想了解警察对案情的进度之外,主要是很想知道苏慎在警察面前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方便。”苏慎说。
于是问话地点就定在了病房里的茶几边上。
苏慎的声线很稳,绷得直直的,语气里一派温文尔雅,全然像一棵清凌稳扎的竹子。胡宇然知道,放松状态的苏慎不这样,他说话的时候总爱开玩笑,所以他自己可能也没意识到,他在说话的时候尾音有些微微的上翘,透着狡黠。现在是他紧张的时候才会表现出来的状态,全副武装地应付外来的状况,刻意把自己铸成最不容易出错的样子。
薛之沐的审讯技巧几乎全是从宋海林这儿学来的,说话的时候也难免会捎带着学上了他的神态,她故意拖着语调,“为什么会记得?”
苏慎略微低了一下头,本来想忍住笑,但想了想对面有一个无比了解他的宋姓男警察,所以干脆直接轻轻地笑了出来。
薛之沐被他给笑愣了。笑什么?二头儿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一般对方都会想尽办法为自己辩白,怎么到了她这儿就变成笑了。这不科学。难道是因为语气不对?应该再神神道道一点?
“这话我怎么接?感情那第一个问题我怎么答你们都不满意咯?”苏慎一贯喜欢耍贫嘴,但鉴于对方是位女x_ing,也不好太不给面子,他就只是抱怨了一下,但立马就做出了配合的样子,解释,“乐安街那片儿基本都是些旧货市场,里边有个店,李太白旧书,我最近正在进行的博士论文需要查资料,不巧,我要查的那些古书已经绝版了,只有那个店的店主手里有藏品,从九月份开始,我在每个周天下午都会过去查资料。”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因为不敢去看宋海林,所以抬眼扫了一下那个女警察,补了一个词儿,“风雨无阻。”
比苏慎难搞定的人薛之沐见多了,所以前边的那一小点点c-h-a曲她没太放在心上,她习惯x_ing地看了宋海林一眼,却见宋海林正在沉思,她只能接着往下问:“那天你是在离乐安街只剩两个路口的时候拦的出租车对不对?”
“是,金鹰大厦门口。”
“为什么在那儿拦车,你之前去了哪里?”
苏慎实话实说,“之前接我的出租车司机在金鹰大厦前边抛锚了,我只能又重新拦了一辆。”
话说到这里,苏慎已经猜到了警方是怎么找到的他——肯定是因为之前的那个出租车司机。
这时候他的脑子就飞速转了起来,他不知道那个司机对警方把情况说到了什么地步,细节掌握了多少,所以,他得尽量在大体走向上说实话,在这个基础上还得不暴露自己在场,说话得小心了。
不能让警方知道的是他当时在跟踪尹梅。
这得有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出租车司机没有把他指着路走过去的这段儿说给警察听。
“你的目的地是乐安街的书店,为什么会让出租车停到了三井胡同?”薛之沐问。
苏慎说:“当时我们的行车方向是由南到北,路况不怎么好,出租车司机提出在路对面直接停车,但是,”他瞟了一眼自己的腿,带动着薛之沐也看了一眼,“我过马路不大方便,就给他指了个路,让他到了直行车道上,在前边有一个开口能直通到三井胡同,停在三井胡同,再拐出去,正好是那个书店的侧门。”
他故意在这里说了给司机指路,就算司机提到了这个,只要不是把细节都说到了,应该就可以蒙混过关。
可惜,苏慎千算万算都没算到那个司机卢永斌是一个满嘴跑火车的话痨。
“因为经常过来,我对这片比较熟。”苏慎又补充了一句。
宋海林忍住了说话的冲动,硬生生地克制了下去。
别人不知道,但是他了解苏慎。没有人比他更了解。
如果苏慎没有特意在指路这里强调说明,他可能不会怀疑他隐瞒着什么,但是在知道了卢永斌所说的全部细节之后,苏慎的强调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他听着薛之沐又象征x_ing地问了问他有没有注意到什么可疑人物、异常情况之类的问题。
心里像是藏了一台绞r_ou_机似的,把他整个人的道德、坚持、思维都乱搅和了一通。
他很纠结。这种纠结建立在对自己职业的信仰和自己本身信仰的冲撞中。
他隐瞒了案情,并没有告诉其他人这个最有指向x_ing的线索,因为什么,这个显而易见,因为苏慎。下意识隐瞒。只要是碰到与苏慎有关的问题,他的行为都是不可控的。
问话结束之后,薛之沐边走边问宋海林:“二头儿,你没听出什么问题吗?”
宋海林还是沉着脸,说:“没问题。”
苏慎在隐瞒什么?
宋海林在问完话回警局的过程中一直在思考。不,准确地说,从苏慎说完那句似有若无的巧妙辩白之后,他就一直在思考。
按理说,在这场案子里,苏慎并没有动机。
他们来问话也不过是为了寻找线索,找突破口而已。
半路上朐施然打来了一个电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秦明轩的不在场证据有漏洞。
那场官司下午开庭,如他所说,上午他一直和原告待在一起,中午一起吃了饭。但是秦明轩自己习惯提早吃午饭,为了留出更多的时间睡午觉。
他睡午觉的那段时间是个空白。
也正好是周倩的遇害时间。
无法排除嫌疑。
嫌疑人重点锁定在尹梅和秦明轩两个人中间。
刘诚曦一路上哼着歌,钥匙圈儿套在她的食指上唰唰地转。
亮晶晶的。
像是戒指。
她在路上特意停车买了一小盒蛋糕,从蛋糕店出来的时候正巧碰见一个卖花的小女孩儿,干脆把她花都买了下来。
抱着一捧没有经过包装的散花和一小盒蛋糕坐回车里的时候,刘诚曦突然笑了,然后把那捧花直接扔在了车后座里,散了满座。她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很傻,像是初中的时候去喜欢的同学家做客,极力想讨好,但往往忽略了过犹不及。
万幸她已经不再是一个小孩儿了,也明白了很多道理。
ugly那样的一个人,又冷傲又有些原始的单纯和小心翼翼,看到这些花怕是会吓到。那样就不大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