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医院走廊的拐角处,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过去。他不太确定他的好侄子干了什么令人发指的出格行为,以至于病房外穿着一身白大褂的医生,需要如此语重心长地跟他“谈天”。
“人是很脆弱的,每一种器官都有它的作用。”
“这本来就是一件与生理结构相悖的事情,怎么能这样硬来。”
“那个部位虽然总被忽视,可过度损伤,也是会要命的。”
“年轻人做事要有分寸,个人的事情处理不好,就会变成法律的事情。”
……
乔予见自家boss万年不变的僵尸脸上比火星撞地球还要难得一见的无措神情,还是很贴心地招呼了一个小护士喊走了看架势没完没了的良心大夫。
不得不说,他是真的很意外,徐朗讨厌医生,也从来避免到任何公共场所,从小到大,就算迫不得已必须要治病,也只会请家族里的私人医生,所以乔予电话里听说徐朗不顾阻拦,亲自开车将人送到医院来时,想也不想就立时赶了过来,与其说是来关心状况,不如说是来亲自验证电话里得到的回报究竟是真是假。
医生被人止住话头,匆匆走开,站在走廊上丝毫没将自家叔叔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放在心上的人,转而又恢复了一副面无表情的神态,无视了来人,默默转进身后的特护病房。
乔予刚要跟进去,却被那个极度护食的家伙y-in森森的目光给定在了门外,他郁闷地摸摸鼻子,停在门口瞧见床上挂着点滴面无血色的人时,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可惜他这个特别助理对这种糟心的问题也是一知半解,爱莫能助。
徐朗立在床前,一眨不眨地盯着床上安睡的人。自从见过面之后,全部都不一样了,何宵再也没给他打过电话,他控制不住回过去,对方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和他说话,他听得出何宵说话时的退避防备,也看得到他眼神里的排斥抗拒,但他早就知道会是这样,所以这些全都没有关系,只唯独没想到,当他克服一切想握住何宵朝他伸出的手时,何宵却甩开他说自己认错了人。
何宵是以这辈子最难堪的姿态被人抱进医院的,等他搞清楚具体日期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只觉得老天爷一定是在故意跟他开玩笑。
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这一年的这一天,跟强X没有任何区别的x_ing事几乎折腾掉他半条命,他本来就是第一次,再加上心理生理上的双重抗拒,就算对方是个老手也不一定能制得住他。更何况徐朗那家伙连启蒙教育也是一片空白,就疯子一样强制x_ing地来实战,何宵觉得自己没死在他床上才真是件意外的事。
这是两个人的关系真正恶化的开始,此前不管怎么说,何宵认为自己闹出乌龙,本来就是第一责任人,也并不清楚徐朗的问题,心里始终还存着一点他老人家要不了多久就丧失兴趣,会大发慈悲放了自己的鸵鸟心思,所以尽管心里厌恶,面上却能不显便不显。可是这一场赤/裸裸的羞辱,终于将两人本就僵持的关系彻底推向了冰点。
如果没有那十年的了解,他保证自己会和当初一样愤怒,如今重来一次他知道徐朗是真的努力过,认识他之后,对方也试过像个正常人一样走进他的生活,也曾学着从自己的空间里走出来去接触外面的世界,可是这个不懂表达的死硬派,像个没头苍蝇一样根本找不到方法,只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些不着调的电视节目。
何宵睁开眼睛时,隔着一大步站在床前的人,正居高临下,像审视一件尚待处置的物品一样,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他突然觉得很胸闷,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坐在床边抓着他的手,做出一副我已经守了你几天几夜的惨相,然后把他感动得一塌糊涂才对吗?
何宵压根儿就不指望这个有智商没情商的家伙主动示好,他现在虽然疼得要死,心里却还是开心又庆幸的,至少他还没来得及竖起浑身倒刺像仇人一样拼命刺伤对方,徐朗也还未彻底对他丧失希望,所以美好的一切就像窗外的阳光,正在温柔地向他招手。
何宵盯着离得老远一动不动立在床前的男人,有点郁闷道,“你站那么远干什么?”
男人微微一愣,很久才迟疑地朝前迈了半步。
何宵叫对方这举动气得眼晕,他瞪着男人跟病床之间空出的那一米多,想起这人糟心的洁癖,顿时气急败坏道,“你过来下这么困难吗?床那么大不够你坐吗?你是嫌这床上病菌多,还是觉得我看起来像污染源?”
男人脸上露出挣扎的神情,他望着对方苍白的面孔和带着几分委屈焦躁的眼神,仿佛是在确定在发生这一切之后,何宵是真的在叫他过去。
床上的人耐心地看着男人迈出艰难的脚步,动作僵硬地挨着床边坐下,这才很琼瑶地朝他伸出那只扎着点滴的手。
男人的目光在床头柜上摆放的一堆应急物品上搜寻了一圈,这才语气生硬地问了一句,“要……什么?”
何宵两眼一怔,这TM真是恋爱的节奏?
眼见男人完全没有抓住重点,他终于又急又气地吼了一嗓子,“逗我吗?除了你,这儿难道还有别人?”
男人在沉默中显出一丝警惕,又在警惕之中犹豫地抬手碰上他的指尖,何宵够到他的一瞬间,立刻绞紧五指将人牢牢抓住。
徐朗看着他手腕上回流的血液,急忙托住那只还在输液的手,“回血了。”
虽然对方的表现叫人挫败极了,但何宵抓住他的那一刻,心却终于落了地,徐朗抓了他十年,这辈子他想主动把手送进对方掌心里,只要徐朗不放手,他就能将从前用于抗争的力气都拿来经营他们的生活和爱情。
坐在床边的人小心翼翼地压着他那只总想乱动的手,眼神中带着歉疚与迷惑,何宵知道他在迷惑什么,但昨天之前的一切他都已经不记得了,就算记得也不愿再去提及。
他只是十分不情愿地想了想眼下这件事情的经过,老半天才脸色愁苦地开口道,“你老实跟我说,昨天看什么了?”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动物世界》。”
何宵额上的青筋一阵狂跳,心里也紧跟着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哪一期?”
“《动物的交/媾与繁/殖——Cao原雄狮》”
☆、这家伙真好哄
“……我cao!”饶是他已有心理准备,在听到答案的一瞬间还是忍不住满脸通红地爆了粗口,他的第一次,感情就被这家伙脑补成了一头母狮子!难怪从头到尾狂野不羁的背入式XXOO不知道多少回连个姿势都不会换,尼玛!
“何宵……对不起……我不知道……”
他听着男人低沉压抑的声音,在心中为自己默哀了三秒钟,任命地哀叹一声,cao都cao了,他要道歉有个屁用?
“以前的事情不提了,往后我们好好相处行吗?”
“你愿意……和我好好相处?”面前人难以置信道。
何宵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我说姓徐的,你别恶人先告状好不好?是谁不跟谁好好相处的?差点没叫你弄死还好意思说!”
徐朗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似乎终于又鲜活起来的人,他不确定到底是什么令何宵发生这样的转变,而这转变又究竟能够维持多久,但不管多久,至少这一刻他喜欢的那双的眼睛里,并没有他已经习惯了的伪装跟厌恶。
何宵想了想,他得趁着这人心里的那点歉意没消下去之前,尽可能把问题都提出来,不然只会越拖越麻烦,他重又冷静地看向对方,“我得回家,我还要工作。”
闻言,面前人果然拧紧了眉头,“你非要离开我的视线吗。”
“你看,你看,又跟我急眼!你从前听我电话的耐心都哪儿去了?” 何宵不着痕迹地给人顺了一把毛,眼见对方果然强忍着缓和了面色,忙又再接再厉道,“反正你那屋子大得跟座殡仪馆似的,我真不喜欢,你要愿意,就过来跟我住,只要别嫌我那又小又破就行。”他在那栋空落落的别墅里做了十年的噩梦,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再回到那个地方去。
似乎这颗糖果递得很及时,男人听到这番话眉头果然缓缓舒展开来,但说到他提出的另外一个要求,仍是显出了为难和抗拒,“何宵……非去工作不可吗?”
何宵又叫他气乐了,“丫,不工作,老子的房贷,水电费,伙食费打哪儿来啊?”
“我的难道不都是你的吗?”
何宵眼神复杂地摇摇头,他丝毫不怀疑徐朗的诚意,也相信他说出的那句“我的都是你的”比任何人都要认真,他上辈子也的确这么做了,可惜没等何宵领情,便已令所有人指着他的鼻子在骂,所以,尽管重来一次,不代表他会抛弃自尊,不顾一切地跟他在一起,他知道很多抵啎并非出自对方的本意,因此他会学着去理解去迁就,但那并不意味着他就没有底线。
何宵知道这种事情一时半会儿跟他讲不清楚,也没指望一次x_ing完成万年沟通大计,“我好像看到你小叔在外头,你叫他进来吧,我有事情想跟他说。”
徐朗固执地坐在他跟前没有动,何宵一看那眼神就明白了,可不就是无声抗议——为什么有事情不跟他说,反而要叫一个毫不相干的别人?
何宵换了心态,只觉得他这样子又傻又可爱,但正事要紧,只好又耐着x_ing子好声好气拜托了一遍。
乔予被人黑着一张脸叫进门的时候,虽然认为这个晚辈上司一肚子槽点,却还是很好地维持住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翩翩风度,礼貌地问候了一声,“何先生。”
何宵微微一愣,有点别扭地笑起来,“您还是叫我的名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