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兆良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甚至比那个在升降机旁大叫的助手还要早,他奋力地跑向升降机,脑海中一片空白,但仍旧来不及了,田镜的体重和摇臂断裂瞬间的惯x_ing,让他摔到盛兆良面前的时候,扬起了一阵沉闷的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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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镜被送进手术室的前一刻清醒过来了,他看到盛兆良双眼通红,脸上挂着泪痕,跟着他躺着的手术床跑。
“你觉得怎么样?田镜,听得到我说话吗?”
田镜点了点头,他浑身都痛,尤其是左半边身体,滚轮床在平滑的医院地板上过快行驶,也让人觉得颠簸,他没办法仔细感受。
“没事了,你会没事的,我在外面等你,你要撑住,听到没,记住我在外面等你。”
盛兆良话说得颠来倒去,又跟他说没事,又叫他撑住,那他到底有没有事啊。
手术室的门在前方打开,盛兆良的脸越来越远,手术灯把他刺得闭上了眼睛,然后就陷入了第二次不省人事。
盛兆良在手术室外面等了三个多小时,田镜被推出来的时候头上的血已经被擦干净了,包着纱布,盛兆良从椅子上站起来,才发现腿是软的,这三个多小时里他连动抖忘记动了一样,整个人好像被抽了魂,此刻才找回神智。
“医生,他……”
“情况稳定,没有生命危险,具体的去办公室看片子,观察一下如果没有内出血,就只需要静养了,骨折比较严重。”
盛兆良闭了闭眼睛,此时才听到了走廊里其他人的声音,他回过头,这才发现好多剧组里的人都一起来了,副导演,林锐,摄影助理,两个主演,一堆人把走廊挤得水泄不通,却唯独没有杨胜旗。
“杨胜旗呢?”
盛兆良问,嘈杂的人声静下来,大家面面相觑,从盛兆良y-in云密布的脸上看出端倪,一时间不敢说话。
还是林锐接道:“来的路上就通知杨制片了,他说不在本地,明早回来看情况。”林锐什么时候都很一板一眼,补充道,“原话。”
“回来看情况?他以为他是个什么东西,要等他来领导慰问吗?叫他立刻滚回来!”
盛兆良一声暴喝,整个走廊的人都被吓了一跳,医生想提醒他医院禁止喧哗,都被他浑身暴起的几乎r_ou_眼可见的怒气给吓住了。
盛兆良刚刚恢复神智的短短几分钟内,就把事故始末想清楚了,摇臂崩断的情景是他亲眼所见,可以断定是质量问题造成的,当初摄影器材的租用是田镜把关的,田镜到底不像那些资历深的摄影师,而且毕业后脱离了电影摄影四年,他对各种型号的摄影机都非常了解,看得出来下过功夫研究,但对很多摄影附件,特别是近年的新品,肯定吸收吸收的信息不够,而且在剧组的经验也少,不知道摄影机这种导演和摄影师都会对型号提出硬x_ing要求的大件难动手脚,但其他附件,却有很多可以贪污的空间。
没错,贪污。杨胜旗的小动作盛兆良不是不清楚,包括不来片场,跑到不知道什么地方花天酒地,彻头彻尾的尸位素餐,这些盛兆良都忍了,他甚至两天前还从自己的账户里转了一笔钱出来填补账目,杨胜旗是方昊的人,贪的是方昊的钱,而他是靠杨胜旗才得到了方昊的帮助,不仅仅是投资,更重要的是为电影铺路,以及震慑董亚楠。江湖规矩他都懂,所以放任杨胜旗,哪里有需要钱的地方,他自己能补,他只是没想到,有的地方缺了,却是看不见的,看不见就补不了,最后竟然让田镜成了最直接的受害者。
就算电影不拍了,他也得把杨胜旗这个杂种弄死解恨。
第三十五章
杨胜旗到底还是心虚的,接了林锐的第二通电话后,连夜赶了过来,然而就在他还没搞清楚情况的时候,就被盛兆良一拳放倒了。
护士尖叫着去叫保安,盛兆良把摔在地上流了满脸鼻血的杨胜旗拎起来,不顾杨胜旗抖抖索索地求饶,又拳拳到r_ou_地揍下去。
最后这部电影的制片和摄影都躺在了医院里。
田镜醒来后听说了这事儿,差点儿没从床上掉下来。他此时左腿和左手都包了石膏,肋骨也有一定程度的骨裂,事故发生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被甩出去的一瞬间,有意让自己落地的时候避开了头部,蜷缩起来护住了内脏,落地的时候本来还想着打几个滚做缓冲,但摔下去他就疼蒙了,别说打滚,最后意识清醒的那几秒钟,他只想赶紧昏过去。结果刚醒来,他就又想昏过去了。
“他现在在哪里?”
林锐站在田镜床前,没有丝毫停顿:“拘留所。”
“……林锐你帮我租个轮椅吧。”
杨胜旗的牙被盛兆良一拳就崩了三颗,算上其它让他躺在床上动都动不了的软组织伤势,被判了个轻伤二级,这就不能私了了,除了罚款赔偿,盛兆良要在拘留所待几天才行。
田镜坐在轮椅上,被林锐推进探视间的时候,盛兆良一股火又往上窜,本来就布满血丝的眼睛红得骇人。
林锐把田镜放好,自己也在旁边坐下来,从西服内袋里掏出个小本本来,坐在一边随时准备记录。
盛兆良看了看田镜吊着的胳膊:“我还没来得及去医生的办公室看片子……你伤得重吗?”
田镜本来想耸个肩回答没事,但是一耸就牵到了伤处,在盛兆良面前挤出个十分纠结的表情。
“就是,躺久了,抻着了。”田镜忙解释,“伤得一点儿都不重。”
林锐在一旁补充:“今天我去租轮椅的时候被医生骂了,‘才做完手术,是想摔成八瓣吗’,这样,所以轮椅是我偷出来。”
田镜一脸尴尬,对帮自己忙却做了小偷的林锐尴尬,对看上去要教训自己的盛兆良也尴尬。
盛兆良忍了忍,想到自己也有错,只好说:“我会尽快出去的。”
“嗯。”田镜不由自主把手放到桌面上,盛兆良坐在他对面,双手交叉也搁在桌面上,他从进来那刻就想拉一下盛兆良的手了,奈何这屋里不仅还有个林锐,而林锐翻了翻笔记本,非常没有有力见儿地问,“老板我有三件事要汇报。”
田镜只好把手缩回去。
“你说。”盛兆良道。
“第一件,现在外面已经走漏消息了,导演和制片人大打出手,最主流的猜测是说你恃才傲物,脾气太烂。”
“暂时不回应,杨胜旗那孙子先说话,我再说。”
“行,那第二件事……老板你踹到我了。”
盛兆良面不改色地收回脚:“继续。”
田镜没注意这茬,结果在林锐说道“第二件事是剧组的进度,制片人不在不要急,导演和摄影都不在就糟糕了。”的时候,田镜感觉到有什么碰到了自己的脚尖,轻轻的,而后就不动了,他稍微侧过眼光,看到盛兆良把脚尖搭到了轮椅踏板上,挨着他的石膏脚。
“剧组先放六天,我六天以后回去。”
“第三件事,是方昊,方昊两天后会来,你做好准备。”林锐说。
田镜把脚往回缩了缩,连忙捡住这个话头:“我跟方昊也算是见过,我去接待吧?”
“你会什么,你就会灌自己酒。”盛兆良桌底下的脚迅速挨过来,砰地一下夹住田镜的石膏脚,看着田镜的眼睛几乎是瞪视了。
田镜也不明白,石膏那么厚,怎么就砰得他心口怦怦的。
恋爱原来是这样的,明明之前正经历灰心酸涩,却因为这不合时宜不分场合的一点点触碰,就心猿意马,把昨天还赌誓前天还痛下决心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盛兆良维持着面无表情,跟林锐继续商量了一些他自己要办的事情,包括安抚长辈。
田镜记得高中的时候盛兆良就很少提及父母,念书的时候大家都不爱提家长,而成年之后,两人的相处前前后后也都有些兵荒马乱,再者,田镜觉得自己似乎一直也没有资格去过问这样亲密的问题。
“给老俩大哥电话,告诉他们看到新闻业别着急,不是大事,左右死不了。”
盛兆良这么说,林锐也就拿手机正正经经地录下来了。田镜在一旁不知道该说什么。搞定录音以后林锐就收拾本子站起来了,还把椅子推回原位:“不打扰你们,田镜我去车里等你。”
林锐终于有了表情,很嫌弃地撇了嘴:“探个监,一个关着一个包着的,你们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田镜面红耳赤,话都说不出来,而盛兆良一不做二不休,伸手拉住田镜露在石膏壳子外面几根行动不便的手指,冲林锐挑眉:“那笔来,我要签名。”
林锐愤愤放下了笔,看着盛兆良在田镜胳膊的石膏上涂了个粗糙的爱心,翻了个白眼,走了。
灯泡走了,盛兆良反而尴尬起来,盖笔帽盖了三回才戳进去。然后抬眼看田镜,对方脸红得可怕,盯着石膏上的爱心,一脸魔怔。
盛兆良在拘留所这几天没觉得不好过,他向来随遇而安到近乎Cao莽,但此时看着田镜,却开始想念跟这人躺在自己的租屋床上,醒过来就掐他脸或者掐他屁股,那样安逸温暖的时光。
也许一意孤行要拍这戏是错误的。
这个念头冒出来,又快速被盛兆良压下去,当初郁溯要出国,希望盛兆良一起的时候,盛兆良都没有一秒钟的动摇,电影永远是排在任何人或事前面的。
盛兆良叹了口气,重新去握田镜的手指:“连累你了,抱歉。”
田镜还恍惚着,见盛兆良道歉,就条件反s_h_è 地摇摇头:“不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