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洗完澡回来，崔卓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坐在床沿上想事情。赵临便坐到自己的床垫上，抬头跟崔老师说话，专门挑好玩的事情说。
“诶，现在的小孩都不知道怎么想的。好好的头发去打个发蜡，瞬间显老，还好没去弄刺猬头。”
崔卓听到这话，也收了思绪，垂眼看他说：“以前我也遇到过一个小孩，没事老爱捯饬自己的头发。”
“啊？”赵临凝神听了起来。
“可能是中二病犯了吧，看电视上好看，自己也幻想着打个发蜡变得帅气。”崔卓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赵临，又说，“而且还很嘚瑟，特地跑到我面前说如果我不夸他，就是嫉妒他。”
“谁这么傻啊……”赵临听到刚想笑，猛然间想起来，崔卓说的是自己。
高二时他有段时间，跟着他妈看了部偶像剧，名字也不记得了，就觉得男主角把头发往上梳，迷倒万千少女。他得意洋洋地也买了发蜡，自己在房间里对着镜子梳了好久，还老跑到崔卓面前晃悠，那时候崔卓笑他跟个开屏的公孔雀一样。
一想到这儿，赵临的脸上就臊得慌，他站起来，不满地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谁没个黑历史。”
“对了，那个男孩还专门拍照发了自拍……”崔卓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临捂住了嘴。赵临干脆耍赖说：“你不准再说这事。”
崔卓想笑，又想回答他说好，刚一张口就愣住了。
赵临只感觉到有手上一阵柔软的触感，整个手掌都发痒，这种痒意一直通过手臂延伸，进到了他的心里。他这才意识到两人的姿势有些暧昧，他的一只手臂撑在床沿上，另一只手捂着崔卓的嘴，整个人都差点靠在他身上。
他有些慌张地把手松开，又嘴硬道：“谁让你说我黑历史。”
“嗯。你今天帮骆青换发型了？”崔卓不自然地转移话题。
“对啊。我帮他把头发吹得清爽一点，别跟个不良少年似的。”赵临也跟着话题走，说完这话又像发现了什么一样，提高了音调问：“哥，你是不是在吃醋？！”
崔卓用看傻子一样的神情看他：“骆青才几岁啊？我怎么会吃一个小孩的醋。”
赵临的脸上根本控制不住喜悦的神情：“那你的意思是，如果不是小孩你就会吃醋咯？”
“神经。”崔卓骂了一声，却没反驳。
第17章
骄阳似火，地面都开始发烫。暑气从地表上往前翻滚，最后滚进了发出吭哧吭哧风扇声的办公室。
崔卓挑了个老师们都不在的下午，决定先向杨文良试探清楚。他以要当面给杨文良指导作文为理由，将他留在了办公室。
知了卖力地叫喊着。崔卓动笔划出作文中写得好的句子，又将语法不通的句子挑出来，“你看，把这句话稍微改一改，把if改成whether，念起来是不是更顺畅了？”
男生站在一旁，微微点头。
“你的总成绩这学期进步很大，只要继续认真学习，是可以考到重本学校的。”
男生听到这话，有些脸红，仍然只是点头。
“你最近有遇到什么困难吗？老师上次跟你说过的，有任何问题都可以跟老师说。”
“没什么困难的。”杨文良小声回答。
“平时和得易相处得好吗？”
“挺好的……”男生听到这个问题，脚步不自觉地挪动。
“等下是和他一起吃饭吗？”崔卓问。
“不是……他一放学就去饭堂了。”杨文良回答，又说了一句：“跟他其他朋友。”
“那刚好，老师的朋友也没等我。你能不能陪老师一起去吃？”
晚了十几分钟到饭堂，排队的人已经少了很多。杨文良到了饭堂门口，抬头问崔卓：“老师，你要吃什么呀？”
“嗯？”崔卓以为他是问自己的建议，回答道：“菜式剩下的不多了，这儿的茄子炒r_ou_挺好吃的。”
少年点头，走到窗口前，打了两盘米饭，两手端着，继续往别的打菜窗口走。
“文良。”崔卓看到，赶紧叫住他。
“老师，你快去找位子坐下吧。我来打饭菜。”杨文良疑惑地望向他。
崔卓伸手抓住一个饭盆，说：“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你和得易一直都是你在打饭吗？”吃饭的时候，崔卓问。
“嗯。”杨文良一边吃饭一边应了一句。
崔卓想了想，又问：“你们一直是两个人一起吃饭么？”
“有时候会和他的朋友们一起四五个人。”男生抬眼，好像在回想。
“那他们的饭菜都是你帮忙打的吗？”
“嗯……不过我不喜欢。得易说，两个人朋友应该一个人占位子，一个人去打饭。但他的其他朋友不是我的朋友，我不想帮他们打饭。”杨文良好像很不好意思跟老师说这些话，他又补充说：“得易说，他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这些都是正常的。”
崔卓没再说话，只觉得今天的饭菜特别难以下咽。
算是欺凌事件吗？就他所知道的，最多只是温得易仗着自己是杨文良唯一的朋友，占他便宜，让他帮自己服务。可是杨文良不知道，他没意识到这样做有什么不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吃亏。
他能告诉他，你以为的那个朋友一直没把你当回事吗？这小孩太孤独了。自己又凭什么自作主张告诉他这些事情？
夜深了，崔卓却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自从习惯了这儿的教学生活，他很少再失眠了。他睁着双眼，望着天花板，听着周围的声音，干脆整个人坐了起来。
赵临绵长的、轻微的呼吸声在房间里响起。除了读书时住宿，已经五年多没有和别人住在同一个房间了。这小子也已经在这儿待了两个多星期，也不知道教得好不好。应该是不错的，崔卓回想到之前赵临试讲的样子，自顾自地笑了。
四年的时间竟然真的就这么过去了，少年变成了大男孩。月光从窗户里钻进来，给失眠的黑夜镀上一层温暖的柔光。崔卓望着赵临的脸，叹了一口气，这脸真是挺有欺骗x_ing的，不说话显得多乖巧。胡思乱想了一阵子，崔卓才重新躺下，再次闭上眼睛，希望能入睡。
如果文良遇到的欺负不止是自己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呢？如果还有更过分的行为呢？思绪乱跑，停不下来。到了凌晨五点，他才算真正睡着了。
太阳早早升起，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赵临一早到办公室改完作业拿给各个班的科代表发了下去，又到骆青的座位旁边坐下说：“青青，我告诉你一个有关于涂图的秘密？”
“什么条件？”骆青警惕道。
“聪明。条件还不能说，过一段时间我再用。”赵临笑得一脸神秘。
“成交。你说吧。”
赵临凑到骆青的耳边，小声说：“涂图告诉我，她觉得你现在这样的发型最好看。”
骆青听完，又问：“那她有没有说对我什么感觉？”
“蹬鼻子上脸了你还，这个问题太难，等时机成熟了再帮你问。”赵临摆摆手，表示自己要去忙正事了。
崔卓在烦恼的事情赵临都知道。温得易那小子太讨厌，他以后会找到机会教训他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跟杨文良混熟。
赵临今天早上只有三节课，他跟着上完课，留在办公室向黄老师请教了一些问题，才到高中部去等崔卓。
他一去到办公室就见到刘小虎，叶文景和陈青言三个人坐在一起讨论着什么。“你们在干嘛呢？”赵临走上前去问。
“队长让我们总结一下对教学的认识。”刘小虎指了指队长叶文景，回答道。
“嗯。过完下个星期就是由我们来教学了，所以得现在开始好好总结。”队长补充道，“临临，初中部的总结就你来收集吧。你到时候跟唐璐、银子他们几个聚一聚，写完总结也交一份给我。”
赵临他们所在的义教团队跟其它大学只支教两三周的志愿者团队不一样，不仅在于他们是面向中学生教学，更在于他们的专业程度。
“点灯”团队已经创办了八年，他们每年暑假义教的时间都得保证至少要两个月。第一个月助教的经历，帮助志愿者了解该校的教学模式，以及大多数学生的学习情况，确保他们第二个月的教学能真正帮到学生。在此期间，除了应试科目的教学，他们更要关注学生的心理状况，他们的身份是哥哥姐姐，而非是单一的老师身份。
“嗯。”赵临应了下来，又想起了什么，问陈青言说：“你怎么没跟我哥一块去上课啊？”
“崔老师看我有事要和队长商量，就没让我跟去听课了。”
“对了，你们认识杨文良这个学生吗？”赵临打听道。
“崔老师班上的学生，我知道。”
“我也知道。我改过他的周测试卷，他差不多是他们班化学第一名吧？”
“他怎么了吗？”其中一人问赵临。
“没什么……我就是想知道你们有没有人跟他熟一点的。有事想找他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