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出啥事儿了啊?”我心里慌慌的,刚才电视节目在我脑海里迅速过了一遍。
“能啥事儿啊,被查了呗,看现在这反腐力度,都是贪腐被抓,就这事儿啊?!”他还急了!他就是这个心急的脾气。
“真的假的?从哪儿来的消息?”我仍不愿意相信。
“我在网上听说的,我们玩游戏的啊,有个北京公子哥,他有个做政法委书记的大舅,反正他也是大家族,他家举办家宴,酒桌上听到的,他这小子嘴不严实,就随口在里边说了,别人没走心,我可走心了啊!我靠了……你说这可咋整啊?”
我本来心里慌乱,听他这一说,更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要不,给他打电话问问,干着急没用啊也。”他又问我。
“可是这个事情,问了管用吗?也没办法解决啊,那么大的事儿,咱们能管啥用啊?”
“哎呀!是,这个事儿,没法说了……没办法!听天由命吧!是呗!”
我“恩”了一下,不置可否,对小曾的担心,对未知情况的好奇,对传言内容的忧虑。飞哥挂了电话,我就去网上搜索相关的消息。
“凌家欢被查,或牵涉更大老虎!”最扎眼的头条,点开看,又是那个温润男子——那个曾经帮我们惩治了酒吧小痞子的凌哥;照片上,他被剃了光头,显然威风不再,亮眼的手铐彰示了一切。
官方媒体的报道并不多,只是对郑楠秋和凌家欢的调查和审理阶段的跟进报导。等等!郑楠秋,难道就是——小曾那天晚上曾喊的那个瘦削男人——“郑叔”?!
一口大气呼出来,怕是这样了,看来曾家有大麻烦了。再搜一下这个郑楠秋,原来,各类小道消息早已铺天盖地,新闻评论等诸多猜疑与爆料更是指向了——“曾家班”。出了这样震惊朝野的大事,曾家怕是不能全身而退了。
如今的家业凋零,又能多说什么呢。伸手必被捉?哀其不幸?唉……我们憎恨贪官,我们厌恶污吏,可我想到小曾,却变得不忍心了,他可是一起看书自习、一起吃饭打球,朝夕相处了四年的好兄弟!
担心之余,什么也做不了,电话也不敢打给小曾。生民无权,官家的大事,岂是能容得我们瞎cao心的。
这几天,不爱看新闻的我不断地盯紧了各大媒体的动态。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干什么。
有天夜里,正睡得香,却被手机聒噪的铃声吵醒。迷糊中拿起手机,那个熟悉的名字——曾华章,我清醒了一下。
“喂,小曾,还没睡呢……”
“睡不着啊,忽然就想给你打个电话。”
“恩……”我迷瞪着眼看了下时间,一点多了。
“估计你也听说了吧,已经开始被查了,我们家。”
“看到他们发的那些了……还好吗?你,你们那边?”我小心的搭话。
“咳,树倒猢狲散,冷清多了……”
“额……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现在还没什么想法呢,估计要出国留学,不知道能不能通过去。”
“恩,那样就还好,唉……”听到他这样说,我心里也宽慰一些,毕竟是权门,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些通达的渠道总还是有的。
“还记得尿哥在大一那会儿看《红楼梦》常爱说的那句话吗?”
“尿哥?”
“对啊,就是那句——身后有馀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这句啊!”
我沉默了,不知该如何回应他,只得先安慰他一下。
“小曾,现在是不是心里很难受。真的不想看到你家这样啊!”
“还好吧,一家哭,比起一路哭,哪个好?”迷蒙中醒来的我被他这句话震撼到了,好一个“一家哭何如一路哭”!
这样识大体、明是非、弃私利的官家子弟,又有几人?聊胜于无了吧。
“昨天有个厅官来查,我爸已经被带走了,家中上下一片混乱,伯伯在北京估计也出事了。”我正想着,他的话又打断我昏昏沉沉的想法。
“……要不,带阿姨来我家玩两天,散散心什么的……”
“算了算了,我爸都被带走了,家里还乱着呢,爷爷n_ain_ai还得瞒着,哪儿还敢出去游玩,没准儿这两天还被一块带走配合调查呢。”
“会吗?没你的什么事儿吧……”我不无担心的问他。
“应该还好吧,以后估计没好日子过了;遗憾的是,还毁了我爷爷一辈子的官声。”
“唉……你想的倒是不少,那些还重要么?”
“整个家族覆没对我来说,自然是最大的打击,但是……”他那边沉默了一下,仿佛在考虑什么措辞,“天天活在无形枷锁中的生活,我早就已经厌倦了,永远在逢场作戏,见人都好都好,太累了。没了家族的光芒,也许会困顿清苦一些,但也换来了自在坦荡。你说呢?”
“可是,这世上从来没有哪种生活是简单容易的,没了那些,照样还是要逢场作戏啊,还是要戴上面具啊,你怎么还这么想事情呢?”
“唉……但是我觉得,我从来没有在家里松过一口气,按说这些年,我早该习惯了,可是我就一直没有习惯这种生活,虽然衣食无忧,出入不愁,但是我心里总有深深的不安全感,这会儿,我反倒觉得,一起可以从头开始了,轻松多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听了他的话,我心里又有了几分忧虑,他会不会是情感上太难接受了,所以才说出这样的话来,但是他可不是个情感脆弱的人。
“小曾,我反而觉得,是你家族对不起你了,他们要求孩子们做得像模像样,自己却又做了什么呢?”
“唉……位在其中身不由己的原因吧,想开了就好了,他们也是为了我好啊!”
“恩,我反正觉得你足够优秀,到哪儿都没有问题。”
我们就那样聊,聊了很久很久。
他告诉我,他曾和李诗瑶秘密交往了一段时间,还曾经邀请李诗瑶去自己家里做客。小曾的妈妈很喜欢李诗瑶,但是在小曾和诗瑶正式作为男女朋友之前,小曾的妈妈却派人去查了一下李诗瑶的“家庭成分”,打探到的结果令人很不满意。据那位负责打听的“私家侦探”交代,李父在市公安局任职。李母在银监局工作,单位虽然还可以,但是李母在单位的名声极差,待人刻薄、阳奉y-in违,人人避之而不及,这位“私家侦探”还断言,李母早晚会出事。曾母便立刻喊停了小曾和诗瑶的这份交往。
小曾在他妈妈的三令五申之下,只能对自己十分喜欢的李诗瑶表现得冷淡,诗瑶感受到了这分冷落,自然也就明白了小曾的心思。
不久后才知道,李诗瑶妈妈的工作单位里有一位和她同名的人,“私家侦探”所调查的是那个人,不是李母!李母为人坦诚热心,与之前调查结果有很大出入。如此毁了一桩姻缘,曾母也的确有几分内疚,无济于事,这也都是后话……小曾也说起自己人生至此所有的悔恨与软弱,他更觉得自己愧对诗瑶……
然而对于这些,我只是一个看客,又能说些什么?
无数个夜晚,都不知道自己是以哪种状态睡去,唯独今夜,我们敞开心扉畅聊,让我今生难以忘记。难忘他“一家哭何如一路哭”的胸怀;也感慨他“不经打击老天真”的认识。
过了几天,曾家的大案被爆了出来:贪污腐败、收受贿赂,窝藏嫌犯、制造冤假错案,勾结当地企业、组建黑社会x_ing质团伙,甚至连司机、保姆都在被调查之列,触目惊心。
生民无权,于他诸事无力施援手,唯祝他平安快乐——华章,我的好朋友!希望他在留学的路上和诗瑶重逢,希望他在此后的人生里,敢想敢做,活得自在坦荡!
第36章 36 艳遇(第九 欲买桂花同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