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嵬点点头,抿嘴浅笑,问他:“去哪儿?”
左佑:“我们仨想去地道桥外面吃饭。”
夏嵬抬手腕看表,一点过了十几分,他扫了一眼站在前面的两个人,又扭头跟左佑说:“上车,一起去。”
左佑冲周孟和何悠招手喊:“上车!”说完,他绕道副驾驶上了车。
周孟坐在后座,从后视镜对着夏嵬笑的尴尬,解释说:“夏总,刚才……”
夏嵬抬手摆了摆说:“没事儿,听你们横惯了,让你们好好说话,我听着也别扭,实在不好意思,买单吧。”
周孟心情立刻扬帆,拍着胸脯说:“没问题!夏总,您想吃什么?”
夏嵬看左佑,左佑感觉到夏嵬看他,也扭头看过去。
夏嵬转头目视前方,特意说:“那就,烤包子?”
左佑立刻坐直,像是被点名了一样儿,夏嵬眼角嘴角都弯了起来,只是没笑出声。
何悠还替左佑高兴,嚷嚷说:“哎?刚才左佑还说吃烤包子,工地没出,就被我俩给拒绝了,丧气了一路,美死你了吧?”他说完拿两根手指戳了一下左佑的肩头。
左佑回头看着后座的俩人,得逞的笑个没完。
周孟赶紧捂眼睛,搬着左佑的头往前转:“出息吧你!”
夏嵬看了一眼被搬正脑袋的左佑,抿嘴笑的上唇珠又出来了,一个多月没见,头发也长了。
左佑嘚瑟完,转头对夏嵬说:“领导,您来几天?”
夏嵬笑笑没答,问他:“忙什么,不吃饭?”
左佑笑的僵住,后座那俩也像是按了暂停键,一时间车里只有汽车行驶中的嗡鸣声。
夏嵬纳闷这三个人怎么了?
只是照例询问询问工作儿而已,怎么一个个如此紧张?
他又问:“出什么事了?”看样子不像是没事儿,三个人都是职场新手,还没熟练到掩盖心理的情绪。
左佑愣了一两秒赶紧说:“换园区围挡,园区参观路线上客户比较多,跟工程部协调在工地里换的。”
何悠接着说是这样是这样。
周孟则全程沉默,直到餐厅。
夏嵬越来越觉得三个人有问题。
涉及到园区参观线路,一般要更换画面,都是挑早起上班前后,或者下午临近下班客户少的时候进行。
虽说几个人是大中午一点多出来的,按照左佑说的工作已经完成,倒推时间,起码在十点,十一点就开始安装。
吃饭的时候三个人也异常的安分,不骂人,不互怼,不抬杠,不贫嘴。
夏嵬观察后,发现左佑这顿只吃了四个烤包子,饭菜吃的也不是特别香,眼神儿还总趁他不注意,往他身上飘。
他是不会自恋到以为这小子对他有什么心思。
当然,他有什么心思,他认为已经掩饰的很好了。
所以,不问看来是不会痛快儿的说了。
一顿中饭吃的格外快,四个人上车回项目。
车上,三个人像是约好了食困一样,车后座眯着俩,副驾驶歪头冲窗外眯着一个。
夏嵬心理止不住的想笑,果真都还小,藏事儿的方法都这么逗乐。
一路上,他看了几次左佑,好像真的睡着了,歪着脖子头顶着车窗,小呼噜都打起来了。
车停好的下一秒,周孟就坐起身,夏嵬扭头跟他说:“你们俩下吧,我带他去趟外展。”
周孟第一感觉是慌张,但是想想左佑跟夏嵬同是富原的人,应该不至于为难自己人。
何悠第一个下车,周孟下去后,门特意关的有点响。
左佑醒了,抓了抓自己快扭断了的脖子,歪七扭八的睡了一小觉,更难受了。
他刚要开车门下车,就听夏嵬说:“坐好。”
他扭头去看夏嵬的时候,车已经启动。
左佑:“领导,咱们去哪儿?”
夏嵬状似冷飕飕的瞥他一眼说:“听你陈述,你挑地儿。”
左佑靠在副驾驶椅背里缩了缩脖子,夏嵬用的是‘陈述’不是‘说’。
这就非常不乐观。
但是他还是抱着侥幸,想装装傻,他眨了眨眼睛,目视前方说:“领导,月工作总结还是周工作总结?”
夏嵬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按开音乐。
左佑听着歌,感觉更紧张,他特别想给关掉。
夏嵬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他:“去哪儿?快说!”
左佑恨恨的咬了咬嘴唇说:“外展对面,n_ai茶店。”说完又问夏嵬:“领导,您喝n_ai茶吗?”
夏嵬点头,又问:“想好说什么了吗?”
左佑被他精神折磨的受不了,小脾气也上来了,扭过上身,正对着夏嵬:“领导,您就说想听什么,除了历姐的那部分,我知无不言。”
夏嵬没说话,车子停进商场地下停车场。下了车,他一路都没搭理左佑,一方面身边来来往往的人一直没断过,另一方面他也看出来左佑还抱着侥幸心理,那不妨多玩一会儿精神折磨好了。
夏嵬没去左佑说的n_ai茶店,坐直梯,直接带着人去了6层一家咖啡厅。
坐下后,夏嵬仍旧不搭理左佑,饮品替他点了n_ai茶,甜点自己做主,又要了一份水果。
东西上齐,他还是没说话,左佑坐不住开始,单口相声似的,扯最近各项工作进度。
他听着也在大脑里跟每周每月内网上传的工作总结对了一下,基本都对得上。
所以只能说明:左佑在拖延时间。
这种重复报告,毫无意义。
这些工作都是透明的,从报告,总结,计划案里,都能获知。
只是一个多月的工作,左佑花了一个多小时说完。n_ai茶喝光,水果吃了大半,甜点太甜他勉强吃了一口,他更喜欢辣的。
被夏嵬两只跟探照灯一样的目光盯着,他有种无处躲藏,彻底暴露的慌乱感。
夏嵬冷静,从容的坐了一个多小时,也没等到左佑坦白。
他反省了一下自己的做法,左佑不说,就是不能完全信任他?
即使这么刻意浪费时间,也选择闭口不言。
他高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他上身前倾,两手肘搭在膝盖上,姿势看上去亲和一些,他看着左佑说:“我以前可能没说过,”他见左佑看了过来,眼神肯定的说:“现在说也不晚,有什么事,你不能跟张未明和厉阳说,或者说了得不到反馈,你可以跟我谈谈,工作上的事儿,工作之外的事儿,我们是同事,我们也可以是,朋友。”
左佑抿紧了嘴唇,这话听着怎么像是要滥用职权呢?
越级上报?
好吗?
跟领导成为朋友,这不是扯淡玩儿,哄骗小朋友的话么?
左佑小心试探的问:“领导,假如我不能跟张经理和历姐说,为什么能跟您说?”
夏嵬扬眉,语气轻松:“为什么不能?我们的角度不同,判断事情的方式也不一样。”
左佑想了想夏嵬说的‘角度’。
这次的事儿,张未明是什么角度?
李浣纱的事儿,至今夏嵬都不知道,或许已经知道,只是俩人都选择不作为。安抚为主,息事宁人。
如果夏嵬不知道,张未明不作为的态度就仅代表自己。
那么现在告诉夏嵬,还有用吗?
他们三个折腾回来的视频和录音,会不会被作废?
左佑思考的时间太长,长到夏嵬感觉事情越来越不简单。
夏嵬:“算了,回去……”
左佑:“领导,您知道李浣纱的事儿吗?”
夏嵬怔了一下,是销售,他正色说:“知道。”
左佑听见‘知道’这俩字,又看到夏嵬的表情,悔的肠子都青了,一瞬间怒气上头。
知道问个屁!
将近十天过去,公司都没给员工个说法。
现在假惺惺的扮什么知心领导?
他气的鼻孔直蹿火,蹭的站起来,看着夏嵬:“知道!知道还问!”
夏嵬也站起来,挡住左佑要走的路,按着他的肩让他坐下。
左佑甩开夏嵬的手,压着心理的火,语气带着□□味:“朋友就算了,同事勉强做。”说完看夏嵬还不让开,他强势的盯着夏嵬的双眼说:“领导,请让开,谢谢!”
夏嵬被他炸毛的一瞬间吓了一跳,这会儿看他气鼓鼓的模样,又想笑,不想再继续惹他,于是解释说:“说吧,我不知道,你浪费了我一个半小时,也不说,我不诈你,你会主动说吗?”
左佑更气了。
这人有病吧?有没有一句真话?
有没有点领导样儿?
别人家的领导都这么玩吗?
夏嵬双手按在他两肩上,把人按在座位上,弯腰低头说:“行了,现在说,别绕弯了。”松手前,捏了捏左佑的双肩。
左佑扭头半眯眼看了眼被捏的地儿,心理骂:手欠儿。
夏嵬坐下后,看他也不说话,也不看自己。于是又给他点了杯咖啡,是每次吃完烤包子,左佑都会买的那种咖啡。
今天估计是心里藏着事儿,吃完也没买咖啡,夏嵬感觉还有点不适应,正好现在补上。
咖啡上来,左佑端起来就喝了一口,被热咖啡烫到,恨恨的咬着牙,半张着嘴吸溜冷气。
夏嵬看他那样儿,还是憋不住笑了。
这一个多月,他特意没过来。就想看看自己是真的一时兴起,还是怎么样?
一个多月他也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反而给自己整的反反复复的失眠,慌神,发呆,蓝图说他像失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