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艺术家就是风流啊。”
江措偏了下目光看檀故脸上的不屑和微恼，他知道檀故挺喜欢叶司屿的，却没想到能喜欢到这种为他打抱不平的程度，江措有些惊讶，手却还是没放开男孩的腰，递了杯酒给檀故：
“师兄喝一个？”
檀故又翻了个白眼，拿了江措手上的酒，却把酒全都倒进了烟灰缸里。然后偏头，用后脑勺对着江措，江措笑了下，转过头继续调戏吕思呈。
叶司屿是被尿憋醒的，他感觉睡了很长的时间，醒来后还是腰酸背痛，有些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感觉。
睁开眼后的半分钟里，思维才渐渐回归身体。
“老师？”
身边没有江措，叶司屿有些疑惑，他先去上了厕所，再在套间里前前后后找了一遍，依旧没有江措的身影，一起不见的是江措深灰色的大羽绒服。
“出去了吗？”
叶司屿自言自语的发问，他回到床上，看了时间，现在是凌晨一点多，老师能去哪呢？他打开微信，问江措去哪里了，等了十几分钟江措也没有回，叶司屿有些睡不着，老师不在身边让他觉得没什么安全感。
叶司屿安静的靠在床头打开微博，和往常一样，他还是收到很多私信和评论，一一点开，却被其中一条私信吸引了目光，是一个小时前发给他的。
“小可爱！你们剧组今天在K王聚会吗？为什么没看到你，只看到了江神和檀故？？？”
那个账号发了好几条私信给他，还问他在哪里，是不是躲在包厢里了，叶司屿有些迟疑，又有些奇怪，他点开和那个人的对话框，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你看到他们两个了吗？”
很快，那边的女生就回了，看起来十分激动：
“啊啊啊啊啊！对啊！江神真的好帅啊！檀故也好看！没看到你好可惜！你在哪里呀！”
发完这条，女孩子又发了张图片过来，图里是站在包厢外，似乎在聊天的江措和檀故，大概离得远，看不清表情，但叶司屿能认出来那就是他们俩。
女孩子还在追问叶司屿，叶司屿却不回复了，他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心里有点不舒服，心跳也砰砰砰加快速度，他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想做一件事情。
恍恍惚惚的，叶司屿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穿好了衣服，手里攥着钱，站在了房间门口。他想去找老师，因为突然有种被遗弃的感觉，在深夜醒来，这样的感觉更甚。
他心里还有种不好的感觉，让他整个人的情绪都有些低沉，可是不知道这样的感觉从何而来，也不知道这种感觉叫什么。
于是在陌生都市里的凌晨一点，叶司屿带着一支手机、两百块钱，下楼在零度的天气里等了十分钟，打了一辆出租，去往微博上那个女孩说的KTV。
叶司屿怔怔的看着深夜的街道，边上快速掠过的路灯，呼出的气体都要好几秒才溶解在空气中，他有些害怕，甚至有些想回头。
KTV在京城中心地段，即使天气很冷，时间很晚，叶司屿下车的时候还是看到了很多光腿的女孩，三三俩俩结伴的年轻人，周围灯火通明，酒吧、KTV还有餐厅，都还开着，有店家门口放着音乐，把这块地方渲染成刚入夜七八点的样子。
叶司屿拿着手机导航，这里的店有些密集，KTV也不止一家，他看到自己离K王还有三百多米的距离，抬着头一家一家店看招牌，找了靠近五分钟，才在另外一条马路上看到那家KTV巨大的牌子，和闪着白光的led灯牌。
那家店是这条街上最大的，门口是金色的旋转门，还有着装精致的服务生和......眼熟的白色豪车？
叶司屿看到檀故的那个朋友，车停在KTV门口，人半靠在车身，百无聊赖的吸烟。或许是感觉到了视线，白空行一转头就看到了叶司屿，叶司屿抿嘴，眨了眨眼睛：
“你好。”
白空行没跟他打招呼，只问：
“你来找江措？”
叶司屿点头，已经走到旋转门的门口，侍者准备喊欢迎光临，白空行似乎淡笑了一下，叶司屿不确定，因为嘴角的弧度太不明显了。
“他们在309。”
叶司屿点头，说了句谢谢，进了KTV大厅。
侍者看到叶司屿本来不准备放他进去的，看着太小了，似乎是个未成年。但看到他熟人般的和门口那辆车的主人打招呼，很有眼色的朝叶司屿鞠了躬，放他进去，还帮他按了电梯。
叶司屿一上三楼看眼前的景象就看得眼花缭乱，他脑子里就金碧辉煌四个字，他在朗州也去过KTV，但也就是一个个小包厢，灯泡不给力的走廊，以及逼仄的且散发劣质金属味道的厕所，原来京城的KTV是这样的，他想。
巨大的金色吊灯，宽敞明亮的过道，过道上还有皮质沙发，以及一扇扇相似的双开的包厢门。
叶司屿一步步数着包厢号，309的门比起其他的更大更气派，他站在门口有点犹豫，他以什么样的理由找来的呢？他又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还没等他的手碰到门把，门就从里面开了，一个不认识的男生皱着眉带着满身酒气走出来，嘴里还念念有词：
“里面烟味儿太重了我开个门透气啊。”
说完他把门开到一半，然后叼着烟转身又进去了。
叶司屿透过那不小的门缝，看到里面确实烟雾缭绕，透过烟雾和五光十色的s_h_è 灯，可以看到里面有很多人，大部分坐在沙发上，沙发是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只知道一团一团坐着人，一般都是两到三个坐在一起。
叶司屿又往前探了探，抬头确定这是白空行说的309，像做贼一样朝里偷看，里面有人唱歌，歌声挺好听的，只是叶司屿没有听过这首歌。
“……如果再相遇，我想我会记得你。因为我刚好遇见你……”
叶司屿看了看站在麦克风前唱歌的男生，又看了下屏幕上的歌，才重新把视线转回沙发，寻找江措。
他看到在角落的沙发上，有两个人抱在一起，穿红色衣服的坐在一个人的腿上，坐着的那个人以绝对主导权搂着红衣服的人在接吻，叶司屿暗自咋舌，想转过视线，这时候红衣服的人似乎因为接吻接的太过意乱情迷，在坐着的那人身上扭了扭。
坐在沙发上的人露出一个侧脸，叶司屿全身的血液刹那凉了。
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处，沙发上的人搂着红衣服的腰，另一只手钻进衣服里，红衣服像是散了架一般倒在那人身上，全身紧贴。
叶司屿大脑大约空白了两分钟，这两分钟里那两个人一直在亲密接触着。
直到里面又走了个人出来，那人似乎出来上厕所，嘴里骂骂咧咧：
“不知道哪两个傻逼在包厢厕所里打炮，老子还得出来撒尿。”
他出来的时候看到门口站着一傻不愣登满脸煞白的小孩，怪异的看了他一眼：
“你谁啊？”
叶司屿耳边什么都听不到，他只看到这人用防备的眼神打量着自己，嘴里似乎在说什么。他听不到。
他张开嘴，想解释什么，却只是大大叹了口气，接着接连呼出好几口气，这时才发现自己手心里全是汗，整个人从里到外似乎都在细细发抖，他冷的牙齿有些打颤，可是KTV里的暖气很足。
那人见叶司屿没理自己，兀自走了，叶司屿想转过头再看一眼包厢，可是又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拉着自己走，他迈开已经发软的腿，心脏像被捂住了一样，让他有些呼吸不过来。
出了KTV的门叶司屿才感觉到真正的冷，他脑袋被温度冰得嗡嗡响，抬眼满目的五光十色，有点刺眼，比三伏天的日头还要刺眼，叶司屿闭上眼睛，眼泪就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白空行还在等檀故，看到叶司屿丢了魂一样出来估摸着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了，小孩儿这样的状态大半夜在外面飘着，毕竟是檀故的朋友，白空行走过去：
“我送你回酒店。”
反正檀故大概还要一个小时才出来。
叶司屿愣愣的，看到白空行打开车门，自己就主动坐了进去，目光有些发直，等白空行开出一段时间，他耳边突然传来刚刚在KTV听到的歌：
“因为我刚好遇见你，留下足迹才美丽。风吹花落泪如雨，因为不想分离……”
叶司屿不知道这是白空行车里的音响，还是外面飘进来的音乐，或者是自己脑袋不自觉地循环。
他拉着安全带，安静的坐在副驾，直到到了酒店，才勉强和白空行说了一句谢谢，声音支离破碎的，跟三天没喝水一样，白空行想。
叶司屿回到他们住的酒店楼层，在两人的房间门口停住，他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没有房卡，口袋里只有几张人民币和一支快没电的手机。
叶司屿现在脑子微微有些清明，他在门口蹲下，去回忆刚刚看到的景象，那个包厢很大、色彩暧昧，叶司屿睁大眼睛才能看清楚里面发生的一切。
他想，是不是我看错了，灯光那么暗，人那么多，还有呛人的烟，是有可能看错的。
他一直在回想刚刚看到的东西，可是那件衣服，那只手，还有那个棱角分明的侧脸，叶司屿都好眼熟。
他抿嘴，翻开手机里江措的照片，闭上眼睛回忆，再睁开眼睛看照片，想找一点蛛丝马迹的不同，比小学时候玩找不同的游戏不知道认真了多少倍。
直到翻看了十几遍之后，叶司屿的手机终于没电了，他把手机在手里握紧，慢慢皱眉，目光聚焦在地毯上风格十足的碎花上，他似乎想把手机捏碎，把那几朵碎花看出洞。
叶司屿发出被困在笼子里的动物才能发出的呜咽声，一开始是小小的一声，然后一声比一声急促，最后他张开嘴，把自己的脸憋的通红，费力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