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师,我错了。”
“你错什么了?”秦科从许慕的肩膀上把他的书包取下来,走到书桌旁放下,拉了一把椅子坐好,脸上还是阴沉沉的:
“喝完了再补习。”
许慕看了看桌子上的酒,又把目光落回一直板着一张脸的秦老师身上,想着还是听秦老师的话吧,还真就傻呼呼的去开酒瓶了,秦科一看他这仗势,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那椅子从地板上滑过,扯出一声刺耳的声音,许慕顿时不敢动了。
秦科紧皱着眉头:“你还敢喝?!”
许慕懵了半天,看了看桌上的啤酒,又看了看秦科:“不是你叫我的喝吗……?”
“我让你学习的时候你学习了吗?这是学生该做的事情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秦科对许慕的期待一直都很理想,现在这混小子偏离了原来的轨道不说,还在背后叫他小后爹?心里的愤怒怎么可能那么快就沉下去。
他问许慕:“什么叫小后爹?”
许慕理亏,也只有和王晓在一起混的时候才会那么叫秦科,顺口了,现在这人责问下来,知道是自己嘴贱,有错在先,也不狡辩,只低着头,还在心里纠结要不要主动说个对不起,那人看许慕不说话,更来气了: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你和那群垃圾倒是挺合的来?”
“他们不是垃圾。”听到秦科这样拐弯抹角的说自己的好兄弟,许慕心里自然不服气,他和王晓情同手足,王晓对他照顾有加,又怎么会是垃圾?这个年纪的孩子,心里想着所谓的兄弟情义,听到有人这样说自己的好兄弟,自然要理直气壮的辩解一番。
“那你去和垃圾玩,做好了觉悟,要是真的想好好考上大学,就和垃圾断了联系。”
许慕听到秦科这样说,不服气的抬起头来:“我说,他们不是垃圾!”
自从这混小子对学习变得主动了之后,秦科早已把当初吓唬他的那把尺子带回家了,这时候没带在身上,可这混小子撅着脾气瞪人的样子又格外的气人,秦科想也不想,抬手就对着许慕的屁股来了几巴掌:
“倔脾气,我看你就是找打的料子。”
一动气手来,刚刚心里想着要压下去的怒火全部冒出来了,秦科一边打,一边问许慕:
“什么叫小后爹,小后爹是你叫的?”
秦科心里介意许慕说他是小后爹的事情,这明显就是觉得自己和何慧兰有什么,能有什么呢?现在的学生,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他一边打,一边教训:“你别总以自己的思想为世界中心,我不想当谁的后爹,也不想被挂上后爹的头衔,我这辈子养我女儿就够了。”自打接纳秦深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以后要承担的是什么责任,是比同龄人更多的责任和压力,听到许慕这样说他,心里难免要难过,说道:
“我不能像易老师那样,一个人出去踏青,也不能把小孩子独自放在家里,我肩膀上担着我的家庭,我的女儿,我知道我是谁的父亲,也知道我对女儿是怎样的,不需要你冠上后爹这样的坏头衔!”
许慕屁股上是那人一巴掌一巴掌打过来的疼痛感,听着秦科说这样的话,不知道为什么会有点心酸,可许慕性子倔,口是心非的揪着秦老师说王晓是垃圾不放,语气更重了:
“那你又凭什么觉得王晓是垃圾,不读书的孩子就是垃圾吗?”
“你有种就说说他怎么不是垃圾?!”
“我没种!”
“你连措辞都没有,又怎么去说服别人?自以为那是所谓的兄弟义气,等你混完光阴的时候你就知道了,他到底是不是垃圾。”
秦科这才放了许慕,手也打疼了,拿了带过来的备课本,冷眼瞪了许慕一眼,丢下一句:“你好好想想。”打开门就出去了。
许慕摸着疼痛的屁股走到阳台,看到他下了楼,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他的视线里,这才折回房间,看了看桌子上放着的酒,哗的一下全部掀翻,啤酒全部洒了出来,弄的满屋子都是酒味:
“去你……”想了想,许慕看到地上乱七八糟的啤酒瓶,小声的骂了一句:“去你大爷的。”
他一个人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抬手抹了抹脸,干脆把灯关上,掀开被子,趴在床上,心里的委屈和不解一涌而上,他摸了摸被秦科打的生疼的屁股,心里既觉得难过,又觉得委屈,连晚饭都不想吃。
大人的世界小孩子永远不懂,王晓怎么会是垃圾,他经常维护他,帮他打架,还收留他,这样的人才不是秦老师所说的垃圾!
——
许慕睡的很不安稳,梦见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也包括小的时候,他偷看到何慧兰带着别的男人来家里的那一幕,那时候的许慕并不懂为什么何慧兰只穿着内衣和那个男人躺在一起,也是那时候,开始心烦见到何慧兰,见到何慧兰的那些男朋友,不想听她的话,不想被约束,不想当个乖孩子。
何慧兰是个强势的女人,在她的眼里,生意永远比孩子重要,从未对许慕有什么精神上的关心,有钱的时候就拿钱给他花,只要看许慕健健康康,没病没灾就行了。
等何慧兰意识到儿子已经叛逆到一个地步的时候,早已拉不回来了。
梦境里,何慧兰还是摆着她的大嗓门,指着他的鼻子骂:
“小祖宗,你什么时候给我考个高分回来,慰藉慰藉你老爹的在天之灵。”
“你还记得我爸啊,我可看到你换了好几个男人了。”
许慕是遗腹子,完全不知道自己爸爸是什么样子的,只在黑白照上看过,很年轻,眉间比何慧兰温柔了许多,何慧兰也从不会和许慕说父亲的坏话,只告诉许慕,他是个有勇有谋的好男人,她是追随着亡夫的步伐的,势必要把丈夫想要光宗耀祖的心愿达成。
所以,在许慕的童年里,大多数是和邻居的孩子混在一起,从早玩到晚,嫌少会有何慧兰出现的记忆。
形同虚设的母亲,缺少关爱的童年,许慕觉得自己就像人们说的那样,是个有娘生,没娘管的野孩子。
许慕满头大汗,连脑袋都是昏昏沉沉的,睡的很不踏实,直到感觉到有人拿冷水敷在他的脸上,用毛巾擦他的脖子胸膛,他微醺着睁开眼睛,才发现视线里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秦科,许慕侧躺在床上,脸上凉凉的,他眯着眼睛看了看床头柜上的闹钟,晚上九点半,原来他“睡”了很久。
看面前那人只用冷水给他敷脸,见到他醒来也不主动说话,许慕还以为是梦境,刚刚抬手想摸一摸他,那人就抬手一把打掉:
“清醒了?”
打在手背上的疼痛感还是很清晰的,许慕这才确信自己没有做梦,看到家里的地板湿漉漉的,好像刚刚被打扫过,他想了想,难道是他扫翻了那一堆啤酒,泡在酒味里泡醉了?
见许慕清醒了一些,秦科这才把蒸锅里一直用温水温着的饭菜端出来:
“醒了就吃饭,吃完了再睡一觉就醒了。”
许慕没想到秦科会回来,更没想到这人是来给他送饭的,看着秦科递过来的米饭,眼睛一眨不眨的看了半响,心里全是感动,这人真的,一点儿都不凶,这不是主动来看自己了,还给自己送饭了,他心里的那些难过委屈,以及睡觉之前他想过的不道歉就不原谅的话,统统都抛到了脑后。
心里泛着蜜一般,开心的要死,忍不住低着头勾着唇角傻笑。
秦科只听到许慕在哪里呵呵呵的傻笑,莫名觉得阴森森的,又想起刚刚他明明还在梦中哭,以为这混小子还没清醒,醉酒了,便坐到床边,耐着性子夹了菜递到他嘴边:
“吃不吃?”
许慕这下完全呆住了,马上张嘴一口吃掉,一边吃一边小心翼翼的问:“秦老师,你不生我气了?”
秦科听到许慕这么说,头也不抬的说:
“再有第三次你就完了。”说完,他刻意把目光沉了沉,问他:“知道了?!”
许慕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秦科看他好像清醒了,把饭往他碗里一放:
“自己吃。”
许慕端着那半碗饭,看秦科脸上恢复了以往的神色,刚想直起身子,结果因为用力过猛,屁股碰到床板,疼的叫了一声,秦老师的手巴掌肯定不是肉做的,疼死他了。
秦科看许慕这样子,忙问他:“屁股疼?”
许慕笑了笑:“没我妈用竹条抽的疼。”